谭七彩所知道的司空云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作为京城三绝之一,闻名天下,绝少会在百姓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杖责四十,这惩罚可不是小打小闹的,身子弱点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打成残疾,强壮点的,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谭七彩坐在轿子里拧着自己的衣角,纠结着要不要出去管这件事情。
虽然司空云可能是因为在乎他自己的名誉才去管这件事,但是他能够这么做谭七彩还是十分感谢他的。
不过如此严厉的对待这些平民百姓,就怕他七皇子长期建立起来的声望会就此毁于一旦。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是一味的堵塞反而会适得其反。
谭七彩正纠结着,便听见外边传来了那两个人惨叫着被拉走的声音,大婚的喜庆气氛被破坏殆尽,百姓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恐,这样下去无论是只会是两败俱伤。
一想到这一层谭七彩便觉得脑袋一热,一只手掀开轿帘一只手将脑袋上的盖头扯了下来,直接就冲了出去。
她的这一举动让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新娘掀开轿子自己跑出来,还主动的揭开了盖头,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个谭家三小姐倒还真是“与众不同”。
若是放在平时,大家铁定已经讨论成一窝蜂了,可是七皇子现在还在气头上,气氛僵持不下,谁也不想步上刚刚那两位前辈的后尘,所以也都乖乖的闭上了那双八卦的嘴巴,不敢当面讨论。
谭七彩出来之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头看着司空云,司空云也在这时顺着众人的目光朝身后看去,看到了自己正在国门中的侧妃正抓盖头妆容娇艳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瞪着他,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夫君……”硬着头皮叫出这一声之后,谭七彩立刻开始后悔自己这么贸然出来。
台词还没有编排好,这可怎么办……她用求助的眼神焦急的看着司空云,用眼神孤零零的表演了半天,他却是丝毫不予理会,过了一会儿,才淡定的问道,“何事。”
总算是有了个台阶下,谭七彩终于松了一口气,“夫君,今日是大喜之日,何必为此而动怒。”说完她讨好的朝司空云笑了笑,示意他放了他们,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本皇子能够娶到如此大度的皇妃,可真是三生有幸。”司空云似笑非笑的看了谭七彩一眼,虽然那表情十分可气,不过他还是十分配合的让侍卫们放了那两个乱嚼舌根的老百姓。
“走吧。”司空云吩咐道。
谭七彩很自觉地自己钻进了轿子,乖乖的盖上了盖头。
队伍重新启程,喇叭唢呐重新开始演奏起来,鲜花的花瓣继续缤纷的往外撒,喜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又全部回来了,只是民众们却再也不敢在下面乱说话了。
那两个人已经被吓的一声冷汗,朝着司空云慢慢远去的身影深深地叩首,“多谢七皇子!”
从此七皇子威严的形象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人们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掀开盖头走出轿子的那位漂亮的皇妃。
这天之后,关于谭笑和七皇子话题在民间传的火热,两人的故事各种版本都出现了,深得人们的喜爱。
绕城“示众”之后,谭笑终于被人抬进了七皇子府,繁复的礼节将她折磨的筋疲力尽,司空云全程默不作声的陪在她身边,什么话也不说。
谭小双先过门,且又是谭笑的姐姐,所以当之无愧是正妃,谭笑为侧妃,姐妹两共事一夫,在古代可以算作是一段佳话了。
但是谭七彩却丝毫不感到高兴,今后的日子会是怎样,她似乎可以看到结局。
谭七彩从早上起床就只喝了一口水,一直到傍晚的时候,还是粒米未进,肚子已经饿得有些麻木了,整个大婚的流程才差不多结束。
心理上的压力加上身体上的疲惫,让她感觉十分不适,被丫鬟牵进洞房之后,她关上房门,拽下盖头,摘下头饰便直接倒在了软绵绵的婚床上。
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谭七彩的心情却一点也欢欣不起来。
外边的人声依旧嘈杂,房门关上之后,嘈杂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催人睡眠。
谭七彩躺在床上发呆,便觉得一股倦意朝她袭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想稍微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直接睡着了,这一睡便睡到了月上梢头。
府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谭七彩慢慢的睁开眼睛,困意却丝毫未减,睡了一觉身子好像更酸了。她揉了揉眼睛,抱住床上的被子,再一次睡着了。
没过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门口有丫鬟的声音,“殿下,您来啦,新娘子好像睡着了。”
“你们下去吧。”司空云的声音。
谭七彩翻了个身,继续睡。
司空云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转身一看,谭七彩穿着大红色的婚服躺在床上,蜷成了一团,睡得正酣。
他放轻了步子走近她,坐在床沿上,微微俯下身子,细细的观察她。
谭七彩正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酒味儿,她眉头微微一皱,酒虫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起来,连带着饿了一天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乱叫一通。
她揉了揉眼睛,想爬起来找点吃的再继续睡,没想到睁开眼睛一转头,一张脸就悬挂在自己的正上方。
她惊得一跳,顿时睡意全无,吓得立刻坐了起来。
“你你你你……”刚刚睡醒,她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我怎么了?”司空云依然淡定的坐在床边看着她,脸色微红,一看便知是喝多了酒,他嘴角带着笑意,一反往常的冷淡,温柔的问道,“睡的可舒服?”
“还行。”谭七彩点了点头,“马马虎虎吧。”
“这可是最好的房间。”司空云瞄了她一眼,以示不满,“马马虎虎?”
“非常好!”谭七彩瞬间改口,并且十分有良心的道了谢,“谢谢你殿下,请问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桌上有。”
谭七彩立刻穿鞋下床,抓着厚重的婚服下摆跑到桌前,定睛一看,果然摆放了不少的糕点水果,小菜点心,甚至还配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谭七彩强迫自己无视那一壶酒,抓起桌上的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肚子已经饿得没了感觉,香喷喷的糕点一下肚,却又唤醒了沉睡的胃,谭七彩越吃越有胃口,很快便解决了桌上的一大部分食物,吃的半饱的时候她才发觉司空云依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客气的问道,“过来一起吃?”
司空云十分配合的踱着步子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下,脸上的醉意越来越明显。
谭七彩一面吃一面看着他,心中到是有几分好奇,他若是醉倒了,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她瞄了瞄桌上的那壶酒,心想,不知道这么点够不够。
“你可知道,你的名头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人人都知道我有个自己揭开盖头跑出轿子的新娘子。”司空云看着谭七彩,微微笑了笑,“我也真是佩服你。”
“我那不是无可奈何被迫出来的吗?”谭七彩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跟他闲聊,“我要是不出来,你肯定会将那两人打残,传出去别人就会觉得,你七皇子凶恶残暴,不可理喻。”
“这么说,你为了我才这么做?”司空云反问道,“我还要感谢你是吧?”
“那当然。”谭七彩笑了笑,觉得今天的司空云还挺好沟通的,心说是不是喝的越醉他便越是温柔?
司空云摇了摇头,仿佛是见她吃的那么香,自己也便不甘寂寞,主动抓过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还问了问谭七彩,“喝不?”
“不用了。”谭七彩连连摆手,她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喝醉之后会变成任人宰割的醉鬼,所以一丁点儿酒也不敢沾。
司空云也不勉强,喝了一口,不满的咂咂嘴,说,“怎么不是苦艾。”
谭七彩凑过去一看,闻了闻,发现是自己酿的寻常白酒。
“将就着喝吧,以后府里酿酒的事儿就交给我。”谭七彩拍了拍胸脯道。
“嗯。”司空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酒杯里的高酒精含量白酒一饮而尽,带着微微的醉意赞叹说,“味道也还行。”
于是两人一人扫荡食物一人专注喝酒,一来二去,桌上只剩下了残羹剩饭,酒杯也变得空空如也。
“哎呀,忘了一件事。”司空云已经醉了七八分,面容也变得红红的,看上去还有些可爱,他拍了拍桌子,把谭七彩惊得差点噎着。
“什么?”
“合卺酒啊。”司空云一面说着一面从桌上摸索出另外一个酒杯,脸上带着笑意,将剩下的酒倒进酒杯里,满当当的递给谭七彩,“来,喝了它。”
“交杯酒吗?”谭七彩看了他一眼,虽然想拒绝,但还是接过了酒杯。
“交杯,这个新名字也不错。”司空云像是彻底醉了,笑的像个孩子,“来,喝。”
谭七彩见他难得这么高兴,倒是不忍心拒绝他,只得端起酒杯,两手相绕,轻轻的抿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