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这家糕点铺子的东家是岳幽的闺女!”一个矮胖的妇人说道。
“岳幽?”
“你忘啦?当年的小才女,商家女儿,却攀上了左府的那个!”
“啊,她啊!”
两个妇人坐在糕点铺对面的一棵大树下,闲话家常。虽然京城从来不缺新鲜事儿,可是当年岳幽出嫁她们还是记得。那时候,她们也正年轻,尚未嫁人,岳幽是她们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家中有钱,还送了你那么厚重的嫁妆,更是嫁给了做官的人家当正妻。
谁知道,半路遭遇劫匪。事后听说,是因为那笔丰厚的嫁妆才引来的劫匪。
“唉,长得漂亮又有才,识字还懂琴棋书画,却红颜薄命。”
两个妇人谈起这件事,还是有些唏嘘。
“算薄命吗?听说当年没死呢,还生下了儿女一对,就是对面这家铺子。”
“真的假的?”妇人不信,“你从哪里听来的?”
“嘿,大家都在传。我听说,这家的儿子是个傻子!”
妇人倒吸一口气,“傻子?”妇人看向对面,难怪从来没见过。
“当初两人刚进京的时候,去了岳家认亲,却被岳家赶出来了,说他们是骗子,因为这个还进了狱。”矮胖妇人撇了撇嘴,“最后调查清楚,的确是岳幽的女儿,说是有证据呢。”
有了这件事,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妇人拽住了矮胖妇人的手,“难道是真的?”
一传十,有那牢狱当差的家里人,一证实宋青婷的确进来过。
十传百,宋青婷的确去过岳家,有人看见过,当初的粥摊也是被岳家给砸的。
流言蜚语,很快传播开来。太快了,就像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似得,而且,还在向某个不好的方向发展,大多都是猜忌,饱含着对岳幽的恶意!
……
亲军都尉府。
叶铭一拳砸碎了身前的红檀木书案,手背上鲜血直流。
刘班听到动静冲进来,刚迈进来一条腿,就听见叶铭阴狠暴怒的声音在压抑着,“去查,查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饶是刘班从来镇定从容,此时也脑袋轰了一声,再看地上匍匐着的人已经吓得半死。
……
左府。
左风闵一脸颓丧地站在门前,分明是盛夏,身上却一点也不暖和,他看着紧闭的书房,想想刚才大伯的惊讶难言的样子,他就自责。
当年大战,面对虎狼般凶残的敌人,大伯眉毛都没眨一下。
他听到消息就赶到了家中,果然大伯也从别处听到了风声,大伯没有发脾气,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现,但是他知道,大伯的心里怕是很难过。当年的事,大伯最是自责。
若是大伯母过得不好,大伯的心里便永远过不去那个坎,觉得对不起她。
因为觉得对不起她,就算没有嫡子,也不娶妻,而是培植他这个侄子。
……
等宋青婷听到传言,这传言已经越来越夸张。
不知为何,关于流言蜚语,最后得到信儿的,才是当事人。
说什么,她娘被抢匪的头领看上了,娶回去做了压寨夫人;还有的说他们姐弟俩是野种;说弟弟傻是因为报应,从她爹那传来的报应……总是很多难听的话。
事情来得太突然,也太匪夷所思。她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门外来买点心的人,不少都是来瞧热闹的。
流言蜚语比豺狼虎豹还骇人!
她娘当初不肯回京,便是因为这些吧?
那就来吧,她娘不愿面对的,她来承受!
宋青婷仔细打扮一番,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裳,头上戴了玉簪,略施粉黛。她走到了门面,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她轻轻笑了笑。
她莞尔,道:“这是怎么了?”买了东西的,没买东西的,都站在门口不走。
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呼了一声。
“可真漂亮,难怪是小才女的女儿。”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有胆大的问她:“你真是岳幽的女儿?”
她点点头,“我娘是岳幽,我爹是宋泉。”
众人立即乱了,七嘴八舌地议论。
“真是岳幽的女儿啊!”
“传言不是假的呢。”
等他们安静了,宋青婷才笑道:“我爹是我娘的救命恩人。”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
“停车。”吕均之正乘马车过来,听见动静先开车帘子看过来,就看见了她一身鹅黄色绣牡丹的襦裙,面容姣好,含笑淡淡,仿若出淤泥而不染的黄莲。虽然隔得有点远,他还是从她坚强的笑容中看到了忍耐。
吕均之眉头便轻轻皱了起来。
“铁木,过去帮忙。”吕均之说了一句。
旁边的一个身影连忙冲了过去,他穿着普通,看起来像是个闲汉脚夫。
铁木趁机,高声叫道:“可是宋家枪的第六代传人宋泉?”
宋青婷找到了说话的人,一见是铁木,下意识抬头看去,果然就看见了他,正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她。
她含笑点了点头,拱手道:“这位也是江湖上的?”
闲汉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可比不上宋泉前辈。嘿,难怪这些年没有宋家枪的消息,原来是娶妻生子,归隐田园了。”
“你认识?”众人一件得到了岳幽夫婿的消息,连忙问起来。
“嘿!说起宋泉,那可真是个英雄,当年的小才女嫁给他可不委屈。”
“这个宋泉究竟是什么人?”不少人都问。
宋青婷正要转身回去,人群里不知谁又喊了一句,“听说你还有个弟弟,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真是傻的?”
她眯起了眼睛,想看看是谁在说这样的话,却没逮到人,只好道:“小时候发烧,烧到了脑袋,各位不用担心,苏壁臣御医正在为我弟弟诊治呢。”
“嚯!苏御医!”
“是发烧烧坏的啊?”那就不是胎里带的。
宋青婷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就瞧见了吕均之正在朝着她挥手,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吕均之的马车,从后院的大门赶进来,一下车就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的确不太好。
吕均之没有走,一直陪着宋青云读书,一人一本书捧着看。
等到傍晚时分,铁木回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宋青婷早些时候的解释,在傍晚就又被其他恶意的流言压下去了。
吕均之放下书,看着她说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点头,就算是她解释了一下,可是不好的传言早就到处都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
“此事,是有心人为之。”吕均之见她并不惊讶,“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嗯,正是因为有心人为之,所以我刚才那些解释怕是没有什么用。”她反抗了,对方却未必肯罢手。
再加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想不到是谁。
岳家应该不会,左府也不太可能,又是谁呢?
……
岳家。
岳朝阳病倒了。
吴氏来找他的时候,他病倒在床上有气无力。
吴氏恨得险些咬破嘴唇,她走过去,深呼吸好几遍才缓过劲儿来,道:“郑府来人了。”
郑府,是岳蕊香未婚夫家,距离婚事还有一个月,却传出岳幽的消息来,街上的流言蜚语难听至极,郑府忍不住了,来上门退亲。
最怕什么来什么!
吴氏抹眼泪,“你倒是说句话啊。香香若是被退婚了,以后可还怎么嫁的出去啊!”
岳朝阳突然激动起来,“退亲就退亲!咱们还看不上他们呢!”妹子够可怜了,这些人还要为难她。
看不上她妹妹的侄女啊,这门亲不要了!
吴氏呜呜地哭,恨极了,想要咒骂的话到了嘴边,许是多年的隐忍管了用,她没有骂出来,而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岳蕊茗慌慌张张跑过来,发髻都歪了也不顾,一把抓住了吴氏的手,“娘,怎么办?”
吴氏拍了拍她的手,“别怕。”郑府的人还在等着,她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的。
穿过一道门,就看见岳蕊香正在等着她。
岳蕊香正是如花年龄,年芳十五,待字闺中,身材高挑偏瘦,比岳蕊茗贤淑秀丽。
岳蕊香道:“娘,这门亲事,作罢也好。”
吴氏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少说这些!”郑府的架势看似是退亲,可话到底还没说呢。她拖着说去请老爷过来,可是岳朝阳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她只能靠自己。
“娘……”岳蕊香皱眉道。她不愿意嫁给郑西才,郑西才在外面花天酒地,据说在青楼有不少相好的,是有名的纨绔,她一开始就不愿意。如今退亲,虽然对她的名声有损,却未必比嫁过去要差。
“你什么也别说。”吴氏瞪了她一眼,“这门亲事不能退。”好不容易,通过儿媳妇的娘家牵线搭桥,才有了这门婚事。
“大姐,你别火上浇油了。”岳蕊茗跟着说。
吴氏从岳蕊香的身边走过,语气不善,“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吴氏走到正厅前,收拾了一番,这才走进去。
吴氏一脸哀伤,“亲家,不瞒你们,我家老爷病急如山倒,别说出来见客,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她擦了一下眼泪。
郑夫人脸色不好看,心想本来也没打算见岳朝阳,她今日登门是来退亲的。
郑夫人张口,正要说出退亲的话来。
吴氏突然道:“我家老爷病了,我在这里和亲家讨个商量,婚事能不能往后拖拖?等我家老爷病好了再重新商定成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