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丢了脸,徐其容并没有跟金哥儿叙旧的意思,张嘴就要借口去找姐姐离开,金哥儿却扑闪着眼睛道:“马上贡礼官就要进来了,大家铁定比现在闹得厉害,我刚刚现一处地方,既可以看热闹,又不会被大家挤到,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金哥儿的眼珠子又大又黑,跟刚出生不久的婴童差不多,用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人,期盼中带着些天真,徐其容瞬间觉得自己若是有个儿子,能是金哥儿这般的,便是极好的了。于是嘴里的借口就说不出来了,顺势就点头答应了。
金哥儿似乎并没有把刚刚徐其容出丑的样子放在心上,欢欢喜喜的就带着徐其容往自己说的地方走了。
走了几步现徐其容的步子比自己慢多了,佯作不注意就扭了一下脚,等徐其容跟上自己后再抬脚往前走时,两人的步伐已经是一般无二了。金哥儿嘴角弯了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哑了之后,徐其容身边就没断过人,大家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后来哑疾好了,秋浓、虞夏等人依然不敢大意。此时跟姐姐和丫鬟们走散了,身边就一个金哥儿,金哥儿天真得意的样子徐其容看在眼里,莫名其妙就觉得心情很好。
金哥儿找的地方确实不错,在几棵树后面有一座小假山,爬上去之后正好看到前面过聘礼的景象。金哥儿说得不错,贡礼官进门之后,众人挤得更厉害了。
新陈国的风俗,就是挤得越厉害越好。再说了,郡主身份高贵,管家又把郡主放在心尖子上疼的,聘礼的规格比尚主还要给得高。对众人来说,看一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个时候,夫人太太们也不拘着自己家的小娘子们了,看着小娘子们和公子哥儿们往前凑,再对比着自己以前见识过的订亲宴,跟身边的夫人太太一起感叹。
“容姐儿,你看到没,跟在贡礼官后面的那个便是准新郎官。”金哥儿站在徐其容身后,因为怕容姐儿不小心脚滑了,双手在徐其容身后虚扶着,笑道,“听说管总督对儿子孙子都烦得很,唯有管三少爷还能让管总督有些好脸色。管三少爷能订下郡主,也不意外了。”
管总督不那么喜欢自己的儿孙是因为儿子和孙子太多了,又都是打小习武,皮糙肉厚得很,唯有管三少爷从小看四书五经长大,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管总督是个粗人,生怕自己一句重话伤了这个孙子,因此对管元宋的态度还算温和,仅次于对霜怜和裕王妃的态度。
远远看着,徐其容觉得这管元宋身形修长、五官俊朗,还真没有霜怜说的那般小白脸,不由得想笑。
金哥儿见徐其容眉眼弯弯,又道:“不过这管三少爷倒是比一般人有决断,郡主刚放出话来要在七天后订亲,三个月后成亲,别人还迟疑着呢,他就亲自带着媒婆上门了。管三少爷上门了,旁人想到管家和裕王府的关系,自然也就不会来凑这个热闹了。”
徐其容恍然大悟,难怪裕王妃跟霜怜说除了管元宋便没人敢娶她了,难怪今儿个霜怜郡主跟裕王妃顶嘴会示弱服软,原来还有这一层在里面。
想着管二夫人的殷切以及管家人对霜怜的纵容溺爱,徐其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帕交该不会是被自己的娘家和婆家联起手来坑了一把吧!
贡礼官手一挥,几个穿着喜庆衣裳的下人把聘礼一样一样的抬给裕王爷和小王爷过目了往屋里抬,贡礼官高声唱诺着聘礼的明目,众人一边小声议论一边为聘礼的丰厚咋舌。
“这象牙梳是番邦进贡的,当今圣上听说管家和裕王府要结亲,立马就把管元宋召进宫,把象牙梳和别的东西一起赏赐给了管元宋。”金哥儿笑道,“圣上对郡主的婚事也蛮关心的。”
能不关心么,霜怜今年都十六岁了,眼看着要长成老姑娘了,当今圣上作为霜怜的皇伯父自然是要松口气的!
金哥儿拉了拉徐其容的衣袖,指着下人们正抬到裕王爷和小王爷面前过目的那担彩礼,眼睛一亮:“那一箱子玛瑙石跟玉石铺子里面卖的玛瑙石有些不一样,平日里大家喜欢的上好玛瑙纹带如丝,色彩交织构成别致一些的花纹。聘礼里面的这玛瑙石色彩却并不是很艳丽,花纹也端庄大方得很,质地也能赶上一些上好的美玉,用来做小娘子的饰是极好的。番邦人把它叫撒丽卢噜,翻译过来就是琼瑶的意思。”
说完这些,金哥儿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徐其容,脸上带着些得意:“容姐儿,我让人寻了许久,弄来了一匣子,质地、色泽和花纹都是顶好的。做成饰一定特别好看。”
徐其容扶额,对于如此话唠的金哥儿有些招架不住。以前的金哥儿内向胆怯,她说十句他也不一定能回一句,现在,她一句话不说,人家也能够自说自话这么一大堆。
这是活泼过头了吧?徐其容忍不住想。
金哥儿继续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徐其容,像是特别期盼徐其容接他的话。
徐其容忍不住道:“你跟谁一起来的?我跟姐姐一起来的,现在人多,跟着我的丫鬟又走散了,姐姐怕是要担忧。”
意思就是,咱们就此别过吧,我要找姐姐去了。
谁知金哥儿听了竟委屈上了。
倒没有像三年前在妙翠庵遇到时那般泫然欲哭,可瞪大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之前的欢欣鼓舞一看就能看出来有多失落多委屈。
金哥儿收起笑容,呐呐的问徐其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好歹多活一世,徐其容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小少年伤心!更何况,她并不是讨厌金哥儿,只是觉得金哥儿这样她有些不习惯。最重要的是,金哥儿还是华家人!
“果然很讨厌我吧!”金哥儿语气带着些迟疑,“我本来以为只有容姐儿不讨厌我……我陪容姐儿去找丫鬟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徐其容立马想起华三公子和华七小姐对金哥儿的所作所为,想着,就算华三进宫了,华七自梳了,只怕以之前金哥儿受到的待遇,华家人对金哥儿也并不是很重视吧!心里一酸,颇有些同情这样的金哥儿,忙笑道:“我并不是讨厌你,你很好。”
可怎么个好法,徐其容一时却想不起怎么夸了。她毕竟有三年多不曾开口说话了。
金哥儿却不在意,就那么一句“你很好”,就立马又高兴了起来。
徐其容干脆在小假山上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管家准备的聘礼多,一时之间贡礼官还念不完。
想到华家,徐其容忽然就对金哥儿如何在华家生活的关心了起来,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见徐其容主动跟自己交谈,金哥儿甚是高兴,徐其容那话问得突兀,可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问的什么,忙道:“三叔叔走了,七姑姑现在都不理我……除了没有人理我,都挺好的。”
徐其容一噎,没有人搭理叫什么挺好的?你这个当家人嫡子也做得蛮心酸的。
说到华裕德,徐其容立马想到了华惟靖,到底忍不住,问金哥儿:“你跟华惟靖关系好吗?呃,华惟靖算你哥哥还是弟弟啊?”
金哥儿脸上神色僵了一僵,想起之前在菩提寺树后听到的话,有些不自在道:“算……哥哥吧,我们……走得并不是很近。容姐儿怎么知道华……惟靖的?”
徐其容正色道:“既然走得不近,以后也别走近了,能躲着就躲着才是。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是为你好。”
金哥儿不自在的点了点头,问道:“容姐儿很讨厌华……惟靖?”
徐其容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又胡乱摇了摇头。
她不是讨厌华惟靖,她是畏惧这个人。
见徐其容不肯说,金哥儿也不再追问,只是情绪却不如之前那般高涨了,等到众人跟着准新郎和一起往正堂走时,才站起身来扶了徐其容一把:“现在大家也不挤了,估计你丫鬟正找你呢,我陪你去找她们。”
徐其容点点头,由着金哥儿扶了,她蹲得久了点,脚有些麻。
下了假山,徐其容也没有跟着大部队往里走,就在原处寻找,果然看到秋浓和虞夏一人拉着徐其蛾一人拉着徐其蝶,身后跟着徐其蛾和徐其蝶两姐妹的大丫鬟,正四处张望着。
徐其容朝着那边招了招手,徐其蝶眼尖:“五姐姐在那边呢!”
徐其容笑了笑,趁着她们往这边走,正要问金哥儿一句跟着他的人在哪里,才现,一转眼,金哥儿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等徐其容等人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大堂,金哥儿才一脸肃然的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小厮正喋喋不休:“公子,就是在裕王府也不是顶安全的,您要是想跟徐五小姐交好,直接告诉她叶临是您派去治她嗓子的不就行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再说了,您跟徐五小姐统共就见过两三面,知人知面不知心……”
“锦年,闭嘴!”华惟靖恼怒,冷着脸呵斥了一句。
锦年却不敢再多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