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并不是很大,纵然叶临医术高明,可终究只有他一个坐馆大夫,从早忙到晚也不能看多少病人。
可就这么一个小医馆,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足足挣了五百两银子!
医馆刚开张的时候,按照徐其容的意思,义诊了好长时间,还给一些穷苦的病患赠药。按照徐其容的想法,这头一个月,医馆不亏本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反而赚了这么多钱!
徐其容皱了皱眉,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叶临才把排队的病人们都打走。来看病的人一走完,叶临刚来得及喝一口水,徐其容就把人叫过来询问了:“这医馆的生意是怎么做的?账上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叶临看都没看一眼徐其容手中的账本,奇道:“难不成钱柜子里面的银子对不上账不够数?”
徐其容摇摇头:“对倒是对得上。我就是奇怪,这开医馆不是别的营生,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就挣了这么多钱?”
叶临嗤笑一声:“五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也知道这是医馆不是善堂,不为了赚钱难道为了亏钱?”
徐其容见他这般岔开话题,有些不悦,强压着不高兴道:“叶神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其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不是傻!”
叶临眼神古怪的看了徐其容一眼,然后嘴角勾了勾,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道:“五百两银子算什么?徐五小姐这是觉得叶某人的医术,一个月还挣不来这五百两银子吗?”
徐其容自是知道叶临的医术是极好的,见他说得合情合理,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了,只好随便敷衍了两句带着秋浓一起告辞回去。
路上,秋浓看着徐其容愁眉苦眼的样子,有些不解:“姑娘,医馆里面生意好,咱们只有高兴的份儿。这般愁眉苦眼的是为什么啊?”
徐其容看了秋浓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第二日便是高伯带账册来给徐其锦过目的日子。高伯来的时候,徐其容正端了个小杌子坐在徐其锦旁边帮忙把丝线劈成两股。
徐其锦见高伯把账册送来了。让虞秋给高伯看座,然后自己把手里的针随手别在一块绢布上,就捡起账册翻阅了起来。
越往后面翻,徐其锦脸色越高兴,可翻着翻着。就变得有些诡异了。徐其容有些诧异:“怎么了?”
徐其锦皱了皱眉,问高伯:“高管事,这账册没有问题吗?”
高伯神色不变,声音低沉:“并没有人动什么手脚。”
“那缘何这个月的盈利比上个月多了好几倍?”徐其锦皱了皱眉,“我倒不知道那几家铺子突然变得这么火热了。”
徐其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高伯。
高伯沉默了一瞬,开口一如既往的带着些阴沉:“最近生意很好。”
徐其锦立马就想到之前妹妹说的医馆生意特别好的事情,心不由得咯噔一跳。却也没有当着高伯的面说出来,最后只是让高伯回去,账册先留下来,过两日再来拿。
高伯浑不在意。立马就打了个招呼,告辞离去。
徐其锦身上严肃的看着徐其容:“怎么回事?”
徐其容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只是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人会做这样的事情。最后只好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情跟爹爹的那个朋友有关系。姐姐别担心,回头让爹爹去问问就好了。”
她之前没有想到跟徐四老爷合作的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华惟靖,可现在账上猛增的盈利,让她没办法不往他身上想。
徐其锦对徐其容这个猜测颇有几分认同,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等傍晚徐四老爷从外面回来,徐其容立马就拉着人去了书房。
徐四老爷见自家小女儿在二门那里坐着等自己。本来很是高兴的,没想到刚进书房,就听到自己小女儿一脸严肃的问他:“爹爹,让你一起做生意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华家公子?”
徐四老爷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干笑了两声:“倒不是我占人家小孩子便宜,实在是推不过去。再者说了,我已经退出来了,没有继续搀和这些生意的事情了。咦。灼灼,你怎么猜到是华家公子的?”
徐其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爹爹救了华惟靖,华惟靖亲近爹爹是打着知恩图报的旗帜的,她没办法直言让爹爹远离那个人。
徐其容只好耐着性子把医馆和徐其锦那几间嫁妆铺子遇到的事情跟徐四老爷说了个清楚明白。
徐四老爷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好不容易听明白了,居然用手拍了拍徐其容的头,然后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没想到还有这般实心眼的,不过是顺手救了他一命,便记挂到现在。怕咱们不乐意,居然想出这么个笨办法来!”
徐其容听见徐四老爷不仅不感到不悦,反而这般夸奖华惟靖,言语间全是对华惟靖这个人的赞赏,不由得一噎,开口就要告诉徐四老爷华惟靖不是个好人。
可等话都到了嗓子眼儿了,徐其容才现自己的词穷。华惟靖不是个好人这个认知是她从上辈子一起带过来的,徐其容手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最后,琢磨了再三,徐其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华惟靖,医馆和姐姐的那几间铺子的事情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只怕那华惟靖是没完没了了。
迟疑了一瞬,徐其容还是停止了让徐四老爷帮忙让两人见面的打算,当下神情自然,又陪着徐四老爷说了点徐其锦嫁衣绣到什么程度了,这才笑嘻嘻放过徐四老爷,让他回正房更衣。
第二日一大早,徐其容就去了杏林医馆。她打算直接跟叶临说清楚,让叶临去约华惟靖。只是这么一来,就相当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叶临:我知道你是华惟靖的人了。
谁知叶临竟像是早猜到她什么都知道了,听到徐其容说要他约华惟靖下午在医馆见,叶临脸上一丝被现的惊惶失措都没有。反而是正大光明的告了假,说是帮徐五小姐找人去了。
徐其容心里有些郁闷,并没有在医馆坐着等下去,而是跟叶夫人打了声招呼。先回状元巷了。
等到用过午膳,徐其容拉着秋浓就要出门,徐其锦皱了皱眉:“等下,你今天怎么老往外面跑?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徐其容笑嘻嘻的看了眼徐其锦,道:“姐姐。昨儿个我听说朱玉阁进了一批花纹比较奇特的玛瑙石,所以一大早就想去看看,谁知他们库房还没有整理好,东西都堆在里面呢!这都整理了一上午了,这会子肯定方便了。”
徐其锦诧异:“你这会子要玛瑙石做什么?”
徐其容随口道:“这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么,除夕的时候,我想自己动手做几盏琉璃灯,那玛瑙石若是合适的话,正好可以用来做灯座。”
“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徐其锦笑了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若是有空,帮我买一些丹砂回来染绣线。”
徐其容笑着应了,这才带着秋浓出了门。
到杏林医馆的时候,华惟靖刚由着叶神医检查了伤口,如今伤口已经结痂,正是长新肉的时候,痒得很。可偏生是大冬天,穿得厚,挠都没办法挠。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疼着舒坦。
徐其容进了医馆,吩咐了秋浓先去朱玉阁看玛瑙石,再去帮徐其锦买丹砂,这才抬脚往后院走。
许久不见。华惟靖开始长个子了,这会子,差不多跟徐其容一样高了。徐其容看了华惟靖一眼,顿住了脚,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然后一本正经道:“冒昧约华公子前来。其容失礼了。只是有些事情,其容不得不拜托华公子。若是华公子不介意,请与我后院一叙。”
华惟靖见徐其容这一笑,刚刚还痒得不得了的伤口,上面抹的去腐生肌的药膏似乎一下子生了效,顿时就不痒了。可听闻徐其容不再叫他金哥儿,而是疏离的“华公子”三个字,不由得又有些泄气。
脸上的表情一僵,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脚跟着徐其容往后院走。
后院有一个小亭子,叶夫人已经让人备好了茶水,徐其容让华惟靖先坐了,亲自替他倒了茶水。
华惟靖有些局促,偷偷看了徐其容好几眼,最后忍不住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
徐其容心里想着我自然是巴不得不再见你的,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得罪了这人,只道:“华公子多虑了,这西京城就这么多,岂是其容想避开谁就避开谁的。”想到华惟靖做的那些事情,纵然是因为忌惮不敢实话实说,话里还是忍不住透露出一丝愤懑来。
若不是你又是让爹爹跟你一起做生意又是插手姐姐的嫁妆铺子和我的医馆的生意,我何至于这么胆战心惊的来见你。
华惟靖脸色一暗,沉默了一瞬,见徐其容手正无意识的在绞着一块帕子,绞得手指都失了血色,不由得心一软,问道:“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徐其容抿了抿嘴,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你叫我爹爹和你一起做生意?”
华惟靖心里本来隐隐有所猜测的,见徐其容果然是问这件事,忙道:“容姐儿……徐五小姐,你且放心,我不过是想要报答一下令尊对我的救命之恩罢了,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之前令尊已经跟我说了,以后不做了,我也已经把本钱退还回去了。”
徐其容没想到华惟靖会跟她解释这么多,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毕竟在知晓他就是华惟靖之前,两人一直把对方当朋友的。
想了想,徐其容到了嘴边的话就稍微委婉了一些:“前两天我和姐姐查看了一下医馆和姐姐的几个嫁妆铺子里面的账本。”
华惟靖几乎立马就明白了徐其容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解:“你不高兴吗?”
徐其容愣了一下,然后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华惟靖见徐其容一直这么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也有些恼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愿意跟人解释的人。
可是,眼前这人,她告诉自己要好好读书,不要荒废了自己,她给自己取了表字,叫“君安”,她在妙翠庵帮自己解了围,她爹爹还救了自己。
到底还是强压下去心底的不耐烦,开口解释道:“你不必因为这个感到不安。徐四老爷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也曾多次帮助与我,都算是我的恩人。你们刚从如意巷搬出来单过,徐四老爷又不是一个会打理庶务的人。你们身边能多一点银钱傍身,我也就放心了。”
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你爹爹突然不肯跟我一起做生意了,我也不会想出这种办法来。”
恩人?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华惟靖说“都算是我的恩人”,也就是说,华惟靖除了把救了他命的爹爹当做他的恩人,也把她当成了他的恩人么?
徐其容想了想,自己除了在妙翠庵给过他一套衣裳应急,还真没有帮过他什么忙。她从来都没想到华惟靖这样的人会把她当做恩人!
见徐其容神情恍惚,华惟靖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不这么做就是了。只是,你们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千万要来找我。”
找你报恩吗?
听到华惟靖那句“千万要来找我”,徐其容脑海里就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心里却是对华惟靖的最后一丝忌惮和惧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算他是华惟靖,就算他上辈子是无恶不作的奸吝,可他对她家没有恶意只有善意的话,还是可以把他当作金哥儿看呀!
徐其容觉得自己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