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忙拉过盼儿的手臂,看到那白嫩嫩的胳膊上又青又紫,男人微微皱着眉头,没有丁点儿笑意,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钱似的。
手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却并不很疼,毕竟盼儿生的肉嫩,稍微一碰就是又青又紫一片,这事也不怪褚良。
不过看到男人紧绷着一张脸,嘴角下拉的模样,她心里闷笑不已,直接开口道:“将军,我一点也不疼。”
边说着,盼儿还举起胳膊在褚良眼前晃了晃。
不管盼儿说的话是真是假,看到那青紫的皮肉,男人心情仍恶劣的很。
他一声不吭,手里头拿着那条抹胸裙,动作更为仔细,先将细细带子给抽开,裹在女人胸前,手上动作笨拙生涩,费了好大力气,额头上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才将衣裳穿好。
胸口处的带子勒的死紧,盼儿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现在还没有回奶,最近喂小宝喂的少了,褚良喝药引子也没有以前次数频繁,以至于她涨奶涨的厉害,微微有些发疼。
褚良倒是没看出盼儿的异样,把褙子给小女人套上,伸手露出柳条般的细腰,带着盼儿去了偏房,翠翘带着紫烟紫书两个,把大厨房送来的饭食端了过来。
八宝兔丁、鸡丝银耳,湖米茭白,还有一道慧仁米粥。
这米粥看似平淡无奇,但里头的米却是用的废庄里产出来的玉田胭脂米,之前胭脂米收上来的时候,盼儿一直没吃着,现在她嫁到了定北侯府,周庄头便将庄子里产出来的粮食装在麻袋里,直接送过来。
从军的汉子一般都是无肉不欢,褚良也不例外。
除了八宝兔丁之外,其他两道菜对他来说都太清淡了,不过盼儿却经常吃这种菜色。
林氏的身体不好,在吃食上定然得十分仔细,清淡的菜色不伤胃,而且食材新鲜,吃习惯了反而觉得十分鲜美。
手里拿着银筷,小口小口的夹着菜,淡粉色的慧仁米粥熬得软糯粘稠,吃进嘴里,米粒入口即化,红枣香甜,胭脂米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甘甜可口,倒是比大厨房精心烹制的菜肴还要好吃。
怪不得老爷子当时非让盼儿种胭脂米,像这种好东西,自己吃都觉得不够,哪里还舍得分给别人?
即使褚良不爱吃素,也跟着盼儿喝了两大碗慧仁米粥。
盼儿只吃了七分饱,翠翘端来泡好的茶汤,漱了漱口,之后夫妻两个就离开了偏房。
荣安坊一个月没开张,盼儿心里头总是放心不下,今日跟褚良提了此事,下午她缓了缓,腿间疼的没那么厉害,就带着翠翘一起去了荣安坊。
上了马车,车轱辘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盼儿早在出门之前就换上了厚衣裳,外头披了一件织锦皮毛斗篷。
手里头捧着汤婆子,她闭目养神。
荣安坊离着定北侯府不算太远,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地儿。
翠翘扶着盼儿下了马车,赵婆子这几日一直在荣安坊里头呆着,铺子虽然没开张,但也积了不少灰尘,洗洗涮涮的活计是免不了的。
推门走进了铺子里,窗户没开,屋里头有些发暗,赵婆子听到动静,掀开帘子从后院走了进来,一看到盼儿跟翠翘两个,脸上露出喜色。
“小姐,您怎么来了?”
盼儿环视一周,笑了笑,说:“先前就让你在铺子里枯等了好几日,我要是再不来的话,你不急,小锦那孩子都该想娘了。”
荣安坊现在只有赵婆子一个人,实在是走不开,也没法子照顾不满周岁的奶娃娃。
无奈之下,赵婆子就把小锦留在了废庄里,由柳氏帮忙照顾着,柳氏性情温和,又有耐心,也是个极为可靠的人选。
这几日赵婆子把铺子里里外外都给洒扫一遍,点上油灯后,屋里头看着亮堂不少。
手里端了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碗,里头装着红艳的汤水,因为是用温水化开的,透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盼儿挑了挑眉,问:“这是何物?”
边说着她边将瓷碗接到手里,用小勺舀了些汤水送入口,顿时一股馥郁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
这股甜味与糖的甜味并不相同,要更为清新,口感也更加丰富。
“奴婢上个月买了不少玫瑰花苞儿,这些花苞都是好东西……”
玫瑰本就能让女子好颜色,赵婆子年轻时又在宫里呆过,见识自然比普通人多了不少。
她把新鲜的玫瑰花苞直接放在木盆中,用清水冲洗附在花瓣上的尘土,也没敢仔细冲洗,否则若是将花香都给洗去了,那股味儿可就不好了。
洗过的玫瑰花苞沥干水分,用手将花瓣给摘下来,找一个有些年头的酒坛子,用细棉布蘸了烈酒,擦一擦酒坛子内壁,之后往坛子里倒上野蜂蜜,铺一层玫瑰花瓣,再倒蜂蜜,再铺花瓣,循环往复,直到将酒坛子给装满,最上头浇上烈酒,用泥巴把坛子封好,放在阴凉的地窖里,腌上一个多月,玫瑰花酱就酿成了。
盼儿此刻也没用勺子,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吸溜着蜜水,满口清香。
等到喝完一碗后,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问:“怎么突然想做玫瑰花蜜了?”
赵婆子摆摆手:“不是奴婢突然想做,而是在庄子里呆着闲得慌,就找些事情干,先前周庄头在庄子里种了南果梨树,南果梨虽然没长出来,但那些客商又带了几筐南果梨来咱们那儿卖,奴婢弄了些,直接酿了果酒,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即使早就知道赵婆子是个能干的,盼儿也不由对她另眼相看。
一开始是灯影肉,现在又弄出了玫瑰花蜜跟南果梨酒,看来这荣安坊以后能卖的东西还真不少。
翠翘在一旁说:“只可惜马上快要入冬了,材料也少,怎么做花蜜来卖啊……”
盼儿眼珠子转了转,轻轻道:“京里头的柑子卖的不错,如果拿柑子做了柑橘蜜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应该不差。”
赵婆子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儿,拍了下手,也觉得盼儿的主意不错。
先前荣安坊的腌菜都是林氏做的,那一坛子腌菜的精华都在老汤里头,身为林氏唯一的女儿,盼儿的厨艺虽然不算太好,但熬制老汤所有的调料,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铺子里还积存了不少香料以及药材,盼儿让翠翘上街买了只母鸡回来,她则挽起袖子,往锅里倒了开水,等到炉子火烧的呼呼旺时,才按着比例将材料一样样的加进锅里。
没过多久,翠翘就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回来了,看着那艳红快要滴出血来的鸡冠子,盼儿满意的很。
赵婆子接过公鸡,手里拿了把菜刀,直接就在鸡脖子上抹了一下。
滚烫的鸡血喷射出来,翠翘赶紧拿了个海碗来接,等到接完鸡血后,赵婆子熟练的用开水把鸡毛给烫掉,鸡肠子鸡屁股等物都给抠了下来,之后才在鸡腹中塞了一个纱布包,放在了大锅里头。
纱布包是盼儿配好的调料,直接用纱布裹着,这样一来,鸡汤的滋味儿就会更足。
刚才赵婆子杀鸡时,她往锅里倒了小半瓶灵泉水。
鸡汤是要时时刻刻在炉子上滚着的,这样一来,只要老汤不熬干,汤汁里就都带着灵泉的灵气,做出来的腌菜也会更加鲜香味美。
废庄里有不少笋干、干香菇等物,再加上萝卜用卤水腌过,另外再倒进去酒跟香醋,酸爽开胃,咬在嘴里咯吱咯吱响,配饭吃再好不过。
等到鸡汤在炉子上熬煮的差不多了,盼儿又将后几日用的材料给配好,拿纱布包起来,说:
“每隔两日就重新杀一只鸡,把纱布包放在鸡腹中,老汤的火不能断,这样汤的味道才能足些。”
赵婆子以前也跟在林氏身边帮忙,做腌菜的方法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最关键的配料却弄不出来。
翠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头放着几十两银票。
赵婆子满头雾水,就听盼儿说:“你一个人在铺子里头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拿这些银子去人牙子手里头买几个可靠的人手,帮着你打理铺子。”
原本赵婆子还想推辞,不过想起来荣安坊的生意先前有多红火,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荷包。
带着翠翘从荣安坊走出来,赵婆子将她送出门,还没等上马车呢,盼儿就看到对面那条街上围着一群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哀叫连连,跪在地上哭着。
而她身旁铺了一张草席子,上头坐啦一个高个儿男人,这男人邋遢的很,同样穿的破破烂烂,嘴里头叼着根草。
“这婆娘十两银子就卖,绝对买不了吃亏!”
边说着,男人还带着污泥的指甲揪住了女人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一张含着泪花的莹白小脸儿露在外头,即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仍旧能看出女人的皮相生的不错,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神空洞,透着浓浓的绝望。
这女人看上去估摸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瘦的太厉害,皮包骨头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盼儿总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
拧着眉头,问赵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赵婆子小声道:“主子怕是不知道,那女人叫珍娘,坐在一旁的赖汉是她以前的男人,夫妻俩都是京城本地人,那男人赌钱赌输了,转眼就把珍娘卖出去,过了一年,跟后头的男人生了一个女娃娃,在街上遇到乞讨的赖汉,这人无耻至极,直接把珍娘状告到了官府,先前买休卖休之事自然不做数了……”
大业朝的律文写得清清楚楚,严禁买休卖休之事。
所谓买休卖休,就是丈夫将妻子卖给别的男人,明面上休妻再卖,实际上这样休妻却是不做数的。
因为律令中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珍娘后一桩婚事于法不合,如此一来,即便知道赖汉究竟是什么德行,珍娘也必须抛夫弃女,跟着赖汉在街边乞讨,甚至再被卖出去一次。
同为女人,盼儿见珍娘的身世如此可怜,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珍娘的丈夫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无耻又难缠,就算是她把珍娘买下来,怕也是自找麻烦。
赵婆子是个聪明人,也能看出盼儿的心思,试探着问:
“主子可是觉得珍娘可怜,想帮帮她?”
盼儿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其实真想帮珍娘也不是没有办法,那赖汉愿意赌钱,只要他把媳妇输出去,签了休书,珍娘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到时候那赖汉找不见人,不就没事儿了……”
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有些麻烦,盼儿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有把握不让人发现?”
赵婆子点了点头。
“那就去做,女子活在世上实在是艰难的很,能帮就帮帮吧……”
说完,盼儿就直接上了马车,回到了侯府。
转眼就到了回门的日子。
盼儿在京里头只有林氏一个亲人,林氏现在嫁到了忠勇侯府,盼儿回门的地方自然也成了那里。
天边飘着雪花儿,寒风呼啸,一股脑儿的刮在人身上。
温度骤降,盼儿一大早就换上了妃色小袄,这衣裳的式样算不上多精致,但穿在女人身上,小腰儿掐的极细,再往上看,胸口处的布料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让男人眼神增添不少热度。
褚良早就备好了厚礼,这份礼不止是为了林氏准备的,也是为了石进。
先前跟石进一起守着玉门关,褚良与石进之间也有几分交情,两人差了七岁,先前是以兄弟相称,哪想到今时今日却差了一辈儿,石进那厮直接成了他的老丈人。
想到此处,褚良的脸色更黑,好在他平时也板着张脸,不细看谁都发现不了端倪。
小夫妻两个坐在马车上,马车十分宽敞,他俩之间隔着能有一臂宽的空地。
雪白的腕子突然被一把扯住,还没等盼儿反应过来,她就被褚良拉到怀里头,坐在男人腿上。
褚良的筋肉十分结实,硬邦邦的,浑身没有一处柔软之地。
盼儿坐在这人怀里,只觉得坐立难安,羞恼的咬唇,她两手没有地方放,想要站起身子,细腰却被铁臂死死箍住,一动都不能动。
男人的胳膊热的好像烧火棍般,阵阵热度即使隔着厚厚一层小袄儿,也能传到盼儿皮肉上,热的她小脸儿涨红,整个人不老实的扭动着身子。
“将、将军,这是在马车上,你快放开我……”
女人的力气不及男人的十分之一,小幅度的挣扎自然不被褚良看在眼里。
健硕的臂膀从后圈住女人,薄唇微张,含着了柔软的耳珠,轻轻道:“你老实点儿……”
马车不比屋里隔音,只有薄薄的一层车壁,万一褚良要在车上胡来,闹出了羞人的动静,她哪还有脸见人?
盼儿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紫,最后跟紫茄子似的,明显就是憋着气。
褚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在没开荤之前,他对女人的身子不止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反而觉得十分厌恶。
之前有爬床的丫鬟,他想到就恶心,要不是当时强行忍耐,怕是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但自打被林盼儿救了后,不知究竟是因为灵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对这个女人起了兴趣。
各方面都有。
头一回想要碰一个女人的身子,褚良不止觉得新奇,甚至还有一种浓浓的渴望。
盼儿不知道褚良在想些什么,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她心里头很清楚,女子的气力是万万比不过男人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挣扎,只会更加激怒了他,助长这人的气焰。
炙热掌心按在腰上,慢慢往下滑。
盼儿急慌慌的按住了那只粗糙大手,咬着嘴儿,眼儿里露出了哀求之色,说:“先别闹了,马上就要到忠勇侯府了,回家再说不成吗?”
杏眼儿里积聚了一层水雾,褚良看着红唇上青白色的银子,心头直冒火,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惹得小女人哀叫连连,这才恶狠狠道:“等晚上再收拾你!”
听了这话,女人娇软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一想褚良的手段,她就浑身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接涌到了天灵盖。
虽然这人经验不多,却架不住力大无穷,整个人如同一头蛮牛般,横冲直撞。
常年用着灵泉水,盼儿本就养的身娇肉贵,现在刚生下小宝不久,即使体内的恶露排尽了,但身体却比之前更为弱气不少。
成亲这几日被褚良反反复复的折腾着,她都快去了半条命。
心惊胆战挨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到了忠勇侯府。
身后好像有恶鬼在追般,盼儿惶惶的跳下马车,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在地,好在褚良反应快,即使捞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将人揽进怀里。
忠勇侯府门前经过的百姓虽不算多,但到底还是有不少人看着的。
那些视线如同细针般,直直的扎在盼儿身上,让她又羞又恼,低声道:
“快些进去吧。”
褚良是石进的女婿,又是堂堂的定北将军,带着夫人回门,忠勇侯府自然将大门打开,迎着他们进来。
说起来,因为要避嫌的缘故,林氏跟忠勇侯成亲后,盼儿便再也没踏进了忠勇侯府,甚至都没有正式拜见过石进这个便宜爹爹。
以前盼儿作为花匠,来到这府邸上,都是直接去了花房。
高门大户里都是贵人,盼儿身份低微,也不敢在府里头胡乱的走着。
现在再度踏入到忠勇侯府中,她已经成了褚良的正妻,跟在男人身后,直接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比起盼儿的心绪翻涌,褚良就要平静许多。
他跟石进乃是同僚,又一起守着玉门关,彼此交情深厚,以前也没少来忠勇侯府。
不过近些年二人身上的军功越来越多,声望极高,为了避免惹得陛下心生猜疑,这才在明面上疏远了些。
林氏坐在八仙椅上,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明显就是有些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