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见她知礼的样子,微露诧异,“我原本还以为你们是贫苦人家的孩子,看起来却又不像。”
馥若咬了咬牙,蓦地跪了下去。
“馥若不敢欺瞒程夫人,只望程夫人知晓馥若和我小主子薛湛的身世后,可以帮我们一把!若是得以护佑小主子回去主公家中,馥若必定作牛作马以命相报!”
程夫人见馥若说得郑重,叫她起身来说。
接下来,馥若便将从前所经历过的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程夫人听得面容肃然,程响更是几次张大了嘴巴,表示十分得不可思议。
他万万想不到,看似普通的馥若和薛湛身上,竟然还背负着这么许多的秘密,还有沉痛的过往。
“原来是乾国公的后人!”
程夫人说着,几步走下了高台,径直来到了薛湛的身前,单膝跪地,抚着他的肩头激动不已。
她不住地打量着他,爱怜之意满溢于色。
“我夫君生前十分仰慕乾国公的为人,曾经与你父亲也打过交道,也算彼此之间有些情义。既然你是乾国公的后人,那么我们也理应出手帮忙,将你送回你家中去。”
剩下的许多话她没说,可她身边的人却都心知肚明。
如今乾国公的势力已经不仅限于抚州而已,正有渐渐北上发展的态势。若是他们神鹰教得以通过这位小世子与之结好,有利无害。
薛湛只是静静地听着,有些拘束,却也不好挣脱开她。
他明白,这个女人是他同馥若的救命恩人,既然馥若信得过她,那么他信她也准没有错。
见薛湛小小年纪便如此镇定自若,程夫人越发喜欢他,连忙叫人准备饭菜,要好好地给这位小世子接风洗尘,宴请一番。
这让馥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欣慰地看了看薛湛。
程响却有些生气起来。
这接风宴原本是属于他的,可这会儿却凭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怎么能叫他心里不堵得慌?
不过没过多久,他便神情释然了。
毕竟这是他的家,他可以可着劲儿地吃,也用不着顾及什么……
因为神鹰教中公务忙碌,所以程夫人这几日并没有将送薛湛南下的事儿提上日程。
这也让馥若得以跟程响更多地接触。
接触得多了,她也就渐渐地对他更加熟知起来。
她这才发现,程响其实没有多少朋友,就连府中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跟他疏离得很,似乎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一般。
她也渐渐地体会得出他那隐藏在繁华背后的孤独。
这一日,她在陪程响玩钓鱼的游戏时,忍不住说道:“其实你千方百计地离开这儿,为的就是出去交朋友,对不对?”
程响愣了一愣,对于馥若直言不讳的戳破有些手足无措。
终于,他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娘不允许我同比我卑贱的人玩,总是把我禁锢在庭院里学习、习武,憋也快要憋死了。因为这个,我才不喜欢这儿。”
他狠狠地抛落石子,似要把心中的怨气全都抛进湖里去。
馥若这才真正地可怜起他,“你也真的怪可怜的。”
程响转头看向她,努嘴说道:“既然你觉得我可怜,不如就留下来一直陪着我怎么样?”
看得出来,他十分喜欢馥若这个朋友。
“兴许等你我长大了,我会喜欢上你,把你提成我身边的小妾也说不定。”他颇为自负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以馥若的身份,她是无论如何成为不了他的正室的。将她擢升为他的妾室,已经颇给了她面子。
馥若听了,只觉受到了侮辱似的,正要出口驳斥他,却见旁边有个小东西朝着他撞了过去!
“你是个坏人!我不要你靠近我姐姐!”
撞过去的却是薛湛!
程响因没有准备,被他撞倒在地上。
馥若吃了一惊,赶忙上前将他拉开。
薛湛却不管不顾,急赤白脸地朝着程响怒吼着,“你是个坏人,是个坏人……”
程响摸了摸被跌疼的肩膀,站起来瞪着薛湛,没好气地道:“她不过是你的一个丫鬟而已,留在我这儿你还心疼了?等你去了国公府,伺候你的丫鬟成千上百,到时候你还不是照样会冷落了她?还不如叫她待在我这儿,跟着我享福呢!”
可是薛湛显然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依旧如同一只要吃人的小野狼般,朝着他龇牙咧嘴不已……
馥若见状,当即搂住了他,向他保证道:“湛儿别急,奴婢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
“真的?”薛湛听了她的保证,当即冷静了许多,回过头来认真地问。
“真的!”馥若用力地点头,又举起手来说道,“我对天发誓!”
见馥若下了这样的保证,薛湛这才咧嘴,露出一口细碎的白牙,挂着眼珠欣喜地笑了。
程响知道再也无法扭转馥若的心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冷哼一声,背着手扬长而去。
馥若望着程响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舍不得这个好朋友,可她谨记着自己的使命。
她一辈子的使命,便是护佑薛湛一辈子的平安……
终于,在半月后,程夫人得以抽出时间来护送他们南下。
在乘船离开的时候,馥若分明看见,程响突然出现在岸边,朝着船只离开的方向久久地注视着。
直到烟雾缭绕中,她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一路上,因为有神鹰教数百人的护送,倒也平安顺遂。
馥若和薛湛只觉从来没有这样轻松愉快过,每日里都在期盼着早些回去那个传说中的“家”。
只是快要临近抚州的时候,程夫人将馥若单独叫进了她的房间。
馥若行过礼,程夫人便拉她坐到了对面,语重心长地道:“有一句话,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跟你说一说。”
“夫人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奴婢仔细听着呢。”馥若说道,奇怪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薛湛说?
程夫人出其不意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此去国公府,你就能跟你的小主子享福了吗?”
馥若微微诧异。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