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蔡家的不敢再答应,只等着薛湛把话说完。
静默了好一会儿,薛湛实在再想不起什么来,才又催促依旧傻站着的吴蔡家的,“还不快去?”
吴蔡家的吓得一哆嗦,赶忙答应着一溜烟地跑了。
她跑得极快,俨然害怕薛湛还会再补充些什么似的。
到时候她可是跑断了腿也没处借去,说清了用途还不免被人捧了腹耻笑……
不过是通房给了主子而已,瞎整这些个没用的,岂不是活该被人笑掉了大牙吗?
可薛湛却不觉得可笑。
他关上了窗户,没有去窗边,而是坐在了桌案前,静静地等着。
姜苍兰见他肃穆的样子,便知他真的拿今日这事儿当事儿了。
她不免在心下叹了口气。
她不过是一个丑到不堪入目的奴婢而已,他对自己这么上心做什么?
终有一日,他是会喜欢上别人,将自己弃之如敝屣的呀……
想到这儿,适才她胸口处恍然生出的感动,便转眼间荡然无存了。
即使得宠,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而已,她又何必为此自得和骄傲呢?
没的等到将来失势时,回过头来对着她讥讽耻笑呢。
过了好一阵的功夫,吴蔡家的方才回来了。
那大红盖头还是二郎娶亲时他的娘子用过的,大红喜蜡烛没有,可蜡烛库房里却有得是,她遍借不到索性就取了几只过来。
秤杆院子里就有一个,顺手拿过来得了。
至于那喜酒,还是二郎平日里舍不得喝上两口的,却也并非什么好酒。
这么仓促,叫她往哪里寻好酒去?
索性薛湛未曾喝过酒,也并不识得酒的好坏,直接给他拿去凑合凑合就得了……
等将这些一应物事都交给了薛湛,吴蔡家的才呵呵地问道:“这香烛要不要老奴为你们点上,这香炉子也替你们敬上?”
“那还有说?”薛湛说了一句话,又把大红盖头递给了她。
吴蔡家的会意,接过来便走向姜苍兰,一下子蒙住在她的头上。
“恭祝小世子跟兰姑娘喜结连理,祝愿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多子多孙,世代繁荣……”
她照着旁人娶亲时的说辞热情满面地说了一通,这一次却没有遭到薛湛的嫌恶,反而见他眉间含笑,颇为满意的样子。
见薛湛满意,吴蔡家的便蹬鼻子上脸,又在点上了香烛,礼敬了神佛后,祝祷了连篇的陈词滥调,将二人的结合夸赞成了举世无双的般。
好歹,薛湛觉得不耐烦了,赶她出门。
屋里重又恢复了静寂。
也不知是那红烛的原因,还是因那香雾的袅袅,薛湛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再看向姜苍兰时,俨然在目视着一位下凡的仙女一般。
他郑重其事地走到她的面前,拿起了秤杆,微微一挑。
那手,竟是轻微颤抖着的。
等姜苍兰的面容露出来,冲着他粲然一笑时,他未进酒便已觉得熏染欲醉了过去……
他蹲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娘子,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说完,他一头扎入了她的怀里。
这情形让姜苍兰哭笑不得。
毕竟还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再怎么老成持重,可行动上依旧透着幼稚与单纯。
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俨然幼时对他的那样。
自从她知事后,就再也没有同他如此亲近过了。
而这会儿的亲近,也叫两人觉得是最亲最浓的亲近。
好半晌,薛湛才由她的怀里抬起头来,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道:“现下我们有酒了,走,我们一起去喝交杯酒!”
他将姜苍兰由床沿上牵起来,一起来到了桌前。
姜苍兰要为他倒,被他拦住。
“娘子,今日就让我来伺候你。”
薛湛说着,举起酒壶来,往自己和姜苍兰的面前都倒上了一杯。
这杯子虽谈不上精致,可在他们看来,里面却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情愫,叫人不得不视作珍宝一般,举起来时也觉手上沉甸甸的。
薛湛面容肃然,将酒杯递向了她,“娘子,今日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便是正式的夫妻了。”
姜苍兰面上淡然如水,心下却溢出了苦笑。
平起平坐的夫妻么?她不过只是他的通房罢了,依旧是他的奴婢而已。
不过,她又何必打破他的幻想呢?
毕竟,这是多么美好的意境啊……权当陪着他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姜苍兰索性将酒杯也举出去,手臂缠绕着他的,等着同他一起一仰而尽,结束这场幼稚的游戏。
不想,薛湛的话还没说完。
“等将来有一天,我会许你十里红妆,将你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进府!”
结果,姜苍兰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薛湛微微蹙眉,露出受伤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认真了。”
玩一场游戏而已,至于这样投入么?
“你以为我是在说笑?”薛湛受伤的表情更浓,脸颊也不由地涨红起来,气鼓鼓地说道,“可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好好好,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你还不行?”姜苍兰连忙止住笑,可眉眼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薛湛明白,她这是在哄他呢,她依旧不相信,只拿他在过家家般说笑而已。
他心头气塞了好一会儿,却终究还是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她相不相信他不重要,他做得到做不到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这天夜里,薛湛是搂着姜苍兰入睡的。
自打薛湛回来国公府后,姜苍兰便鲜少让他这么抱着自己,唯恐会被旁人误会了去。
在他逐渐地长大后,更是如此。
为此,还得了薛湛的颇多怨言。
可这会儿,她再没有理由拒绝他了。
临睡前,薛湛出其不意地往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面红耳赤地将头埋入了她的怀里。
这已然叫他羞涩不已,更多的男女之事,更是无从想象了。
姜苍兰知道,这和自己平日里督促他学习正经的学识,莫要多看那些个闲书有关,让他不至于在幼时看过那春宫图后,便入了邪道从此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