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这是哪里的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做奴婢的也是敢说的吗?”姜苍兰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诧异地看着他,“我们巴不得主动提供绵薄之力,好为国公府增光呢,又哪里会反其道而行之?”
吴蔡家的也接口道:“就是啊世子爷,我们都是剖心剖肝的乐意着呢!这前两个月后院郝夫人的丫鬟传出话来,说要克扣我们院子里的份例,我们还眼巴巴地盼着呢。只是奇怪的是,这两个月并没有人来扣我们的份例钱啊?可他们不拿,不等于我们不给呀!我们便只得亲自拿出这两个月本该拿的钱来,送到您手里啦!”
这些话说得如此自然,不禁使薛子轩的心思生出了动摇。
他不能肯定这些人说的是假话,正如他无法肯定郝夫人所言是真的一样。
如今那份例钱已然被姜苍兰吩咐人去取来,他又有什么可质问的呢?
他一甩袖,不发一语地朝着前厅走去。
“世子爷,等一等……”姜苍兰见他要进去,连忙阻止他。
“怎么?”薛子轩面容冷峻地斜睨她一眼,等着她说下去。
姜苍兰看了一眼前面,欲言又止地道:“小世子今日不舒服,正在床上休养着呢。若是您找他有正事相商,尽可以等他好转起来再说。”
听闻薛湛果然身上不舒服,薛子轩便更加生出了要进去探看的心思。
“我去里面看看,你们都在这儿等着。”
他不由分说,踏步而入。
他推开里间的房门,果然见薛湛正在里间的床上仰躺着,闭着双目,似在入睡。
而入目眼帘的,还有他的手臂上再明显不过的包缠的绷带。
薛湛竟然受了伤?
薛子轩心里一紧,赶忙上前,捉住了他的手腕。
薛湛似被打扰,惊醒过来,见到薛子轩,赶忙就要爬起来。
薛子轩将他扶住,“你坐着说。”
“这手究竟是怎么伤的?”薛子轩问道,“是不是在学堂里跟人起了龃龉,打起来了?”
“没有,我们学堂里一片和乐得很呢。”薛湛回道。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薛子轩一副不明白不肯罢休的样子。
薛湛咬了咬唇,只得实话实说,“这是……孩儿抄经时,把手臂扎得太过,出了大量的血止也止不住,再也支撑不住就晕倒了过去……”
“你刺血抄经?”薛子轩惊异地问。
“孩儿只想让祖父快些好转起来。”薛湛垂着首,似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不敢看薛子轩。
薛子轩倒吸一口凉气,“你抄写的经书呢?拿来我看看。”
薛湛指了指桌案旁的书架,“都在那上边呢。”
薛子轩自己走过去,果然见上面摆放着一摞的经卷,足足有五六本,全都是通红的血迹临摹上的,看罢叫人触目惊心!
“你好糊涂!”他翻了几页,到底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地望着薛湛。
“祖父是我们国公府的顶梁柱,对孩儿也是素来爱护有加,孩儿不想他有事。”薛湛委屈地说着,抹一把眼角。
薛子轩见他悲痛难过的样子,到底松缓下来,重新来到他的跟前,拍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傻孩子,人终究是有这么一日的。即使你祖父好转起来,这往后,国公府还得靠你跟我呀!”
薛湛听了,用力点点头,“爹爹说得对,孩儿一定会紧遵爹爹的教诲,成为像祖父跟爹爹一样能够堪当得起国公府顶梁柱的男子汉!”
见薛湛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薛子轩连日以来对于他的忧虑和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临走时,薛子轩让人将那些抄写好的经书一并带到薛瑞跟前。
薛瑞见了,果然喜不自胜,面上红润了不少,病情眼看着便好转了一些。
这让老夫人以为是薛湛的孝心感动了上苍,赶忙着派人过来给薛湛送了奖赏。
自然,殷郎中也被派了来,替他把脉问诊。
殷郎中为薛湛把脉时,姜苍兰也是在的。
他们两人无不提心吊胆,生恐殷郎中会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将其中的内情给戳穿了。
薛湛更是后悔没有把血放得更多一些,好使自己的病情看上去真实一点,叫人生不出疑心。
没错,他用来抄经的血都不是他的,而是二郎从外头弄来的鸡血。
否则,饶是一个成人,写这么几大卷经书,这血也该用去了一半,当真是要躺上几日爬不起来,还可能有性命之忧。
殷郎中把脉把了许久,到底松开了手,朝着两个人会心地一笑。
“殷先生,小世子究竟如何?”姜苍兰小心翼翼地问。
“是因气血亏虚所导致的头晕而已,进些补血的药材,两三日就会无事。”殷郎中眉目含笑,不急不缓地道。
对面两人听了,全都舒了口气。
而直到离开时,殷郎中的那抹笑意还没有散去,倒叫姜苍兰有些心虚不已。
她隐隐的觉得,对方其实已经看出来些什么,只是不道破而已……
她哪里知道,她正猜了个正着。
殷郎中的确已经看出来,薛湛的血并不亏虚,那伤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而他也不过是如同听雨轩中的那些下人们一样,只想着趁机巴结上这位将来的国公府主子罢了。
他在这府上待的时日也不算短,对于府里头的几位公子可谓知之甚详。
而谁最有可攀附的价值,他也早就在心里下了决断。
从听雨轩中出来,他可必须得回去慈心苑里再通报一声才行。
老夫人还等着他回话呢。
来到慈心苑,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就向他问起薛湛的情形。
“回老夫人的话,小世子只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的气血亏虚,并无大碍。待在下回去给小世子多抓几副补血的药,小世子吃下后也就渐渐地好转起来了。”殷郎中回道。
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感叹着,“这孩子可真是难得的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