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陌的爹是边城提督林湛江,从二品的一方大员,但他是武将。
自古武将领兵御敌,家中老少女眷都是留在京中的,这为什么呢?当然不伐行军中不方便带家眷的原故,但归根结底,所为也不过是把武官的家眷留在京中,以便皇帝制约。
武将是打仗用的,想当然就要领兵。五,六万不多,三,四十万不少,这么多的精兵良马送到各种武将手里,任他们调遣,那当皇帝的能放心吗?
将武将的一家老小,放在眼皮子底下,万一外出的将军有个什么异动,当场就能将其家眷拿下,这才是外放武将们,从来都不带家眷上任的根本原因。
林子陌,其父林湛江,从二品边城提督,防御边关打外敌的,他手下的兵将那是个个如狼似虎,以一敌十。所以,想当然的,他的家眷也全都被扣在京城,寸步不得离开。
林子陌,就是林湛江的嫡幼子,从下生到如今,一步没离开过京城的范围,就连阳春三月,高门公子,贵户小姐们结伴到京效踏青都没去过。当然,也不止是他,他们林家合族都这个风格,不过也正因为他们的‘识相’,林湛江在边关一呆就是三十年,从一介无品小兵到从二品的一方大员,从来没因家族的事儿,被官员叁告,被永平帝猜疑过。
至于林子陌为何会跟沈沧瑜混到一块儿,理由也很简单,林湛江当无品小兵的时候,就是在威北王麾下,威北王之子——就是白王妃的亲哥哥还曾在两军撕杀的时候,救过他一命。
虽然后来这林湛江未曾成为威北王心腹,反而被调走了,但林家却谨记了威北王府的恩情,白家被永平帝‘清算’的时候,因为借了草原外敌的手,美其名日:被暗算。
永平帝动作又很是雷厉风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威北王府就被灭了门!在这事上,林家毫无办法——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威北王府的人都已经死光啦!
不过,在京中,不管是被永平帝猜疑的容王府,还是被一众皇子打压着不让其出头的沈沧瑜,林家都毫不犹豫的表现出了相护之意。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林提督和容王是至交好友,两族乃通好之家。
也正是因此,林氏全家被永平帝看的密不透风,林子陌二十来岁了,还在太学武院里头习武念书,就是无法上朝为官。
不是林子陌本事不够,只是被压制了!甚至,不光是林子陌,而是林氏一族,包括旁枝在内,除了林提督之外,其余子弟均未入朝,这很明显就是永平帝制衡的手段。
因林提督‘不识时务’,手边又没人能把他换下去,额,或者说真换了怕人家造反,于是,就压着他合族不出头,令其内乱,自己打自己——这是永平帝惯用的手段。
不过,林家那脾气,也真是一脉相承的硬,不是不让我们跟容王府有接触吗?我们偏不!我们就接触,我们不止接触,我们还要相亲相爱的像一家人一样!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子陌被迫接近了沈沧瑜这个无底的大坑,成功被忽悠上了‘笑面虎’的‘破船’,一脚上去就在没下来啊!
想想这么多年来被坑,被骗,被忽悠的经历,那真是热泪盈眶说不尽,泪流满面才是真呐!
不过好在他也习惯了,有个狡慧如狐的朋友,坏处当然不少,但好处也是有的。
最起码,遇到紧急事件,不需烦恼,智商全扔的感觉,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就比如,现在……
林子陌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茶杯仰头‘天真’的看向好友,口中也是连绵不断,“太狠了,真是太狠了!沧瑜啊,你知道吗?这几天外头都把洛锦章传‘入土’了,裴氏简直妖魔鬼怪,活活把丈夫打死了还埋尸后花园,多凶残啊,不给入土逼的人家都炸尸还魂啦!”
“这得亏洛锦章被关起来了,要不然,但凡听见这消息,恐怕都恨不得直接所过去,也好过被老婆打死!”他拍着大腿直咂舌,啧啧称奇道:“沧瑜,你说这小洛姑娘,嘴怎么这么狠,那是她亲爹啊,黑起来竟然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这让老婆打重伤的屎盆子,洛锦章这辈子恐怕都摘不掉了!”
“想想洛锦章那装模做样的德行,我真恨不得现在就上门拜访他,把这消息一五一十全告诉他!”林子陌笑的见眉不见眼,口沫横飞之中,还不忘了指责好友,“你说你,这主意出的多损,亲闺女坑爹,太喜闻乐见了!”
当初沈沧瑜嘱咐洛楚尘的时候,两人离的挺近,又是耳语低声,林子陌并没听清楚,所以便误以为这主意是好友出的。
额,或许在他心里,这么缺德的主意,除了沈‘笑面’之外,在没人能想到了。
“你到是对我有信心,什么事都往我身上安!”沈沧瑜睨了他一眼,也没解释什么,只眯起眼用手敲着桌案。
真说起来,他也没想到洛楚尘下嘴这么狠,竟然直接把屎盆子往亲爹脑袋上扣!不过,这样也好,比起专盯裴氏善嫉,坑洛锦章更加真实,也更安全。
最起码,如今百姓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洛锦章和裴氏身上,没多少人去深扒这两口子为什么打起来?而做为罪魁祸首的万兰春和洛楚尘——这俩本卷进流言中心,被人议论或唾弃的人,如今却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
——笑看别人灰头土脸。
也是个嘴黑手阴,不走寻常路的人呐!沈沧瑜笑了笑,神色越发温柔,只心里却在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限制一下洛楚尘。
虽然他们合则两利,分而两败,但手里总得捏着点什么,他心里才能安稳嘛!
“不是沧瑜,你这是又想起什么来了?你别这么笑啊!你这么一笑我这心怎么这么慌呢!”林子陌扬眉瞪眼,表情夸张的捂着心口。
“你没做亏心事,慌什么?”沈沧瑜勾起嘴角。榆木的桌案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击着,发出‘空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上了红漆的榆木,平顺而光滑,呈着姣白的几近透明的手指,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可惜,在美屋里也就两人,林子陌一纯正的汉子,根本不懂的欣赏不说,反而还一巴掌就把沈沧瑜的手从桌案上打掉了,“得了,别敲了,敲的我脑仁子疼!”这么有节奏,弄得他都想往出伸脖子啦!
真伸出来,多毁形象啊!
这掉逼格啊这!
“咳咳,那啥……”见沈沧瑜伸出被打的泛红的手,似笑非笑的瞧着他,林子陌讪讪的笑了两声,非常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沧瑜,咱不玩儿虚的了啊,说正事,说正事!”
“这缺德主意别管是不是你出的,反正效果是出来了,我听说承恩公府这几天可是热闹的很,淑惠公主都亲自登了安陵候府的门儿了,想来是去看看洛锦章到底炸没炸尸!”林子陌捂嘴想笑,见沈沧瑜不是好眼神看他,这才正色回来,“承恩公府看来是有点慌了,如今正四处想办法,要平息流言呢!”
“流言止于智者!”沈沧瑜微笑着耸肩,“裴承继太急了,这种无凭无据的闲言碎语,不去理它,或制造出更惊爆的消息压下,才是最好的办法。平息?满京城的百姓都在嚼舌?他拿什么去平息?”
“所以说他傻了嘛!这就是靠女人裙子往上爬的坏处!你瞧瞧这满京城,无论是宗室亲贵,还是勋爵清流,家里闺女猛如虎,悍如狼的多了去了,别说打丈夫,就是打夫家一门的也不是没有,谁家像他们家那么急?”林子陌撇撇嘴,事实上他姑姑就是闻名京城的悍妇之一,怎么没见他们林家上蹿上跳跟急脚猫似的。
说到底,这就是靠女人和给女人靠的,赤祼祼的区别。
“如今这劲头儿,也差不多了!在逼下去,洛锦文恐怕就要出手,我的目地,不过是把洛姑娘塞进安陵候府当个眼线,没必要为此对上洛锦文!”沈沧瑜垂下眼帘,墨黑的瞳孔沉了沉,才道:“明儿就找人弹了他们吧,火候足够了!”
“成,就等你这句话了!”林子陌一拍大腿,猛的站起来高声应着,兴奋的两眼直冒精光。
没办法,二十多岁大小伙子,见天在太学武院里跟十几岁的小孩子习武做战,也是憋的够呛!浑身精力发散不出来,但凡有点热闹事儿,不管大小,他就想拼了命的往前凑。
阳光明媚的书房院里,两个俊美男子一坐一立,一个挺拔英俊,一个温润如水,画面看起来无比美好!但若仔细去瞧……
那放着金光的双眼,满是阴损笑容的嘴角……怎么瞧怎么让人寒毛倒竖,活脱脱的狼狈为奸!
……
答应了朋友的事儿,林子陌从来不含糊,更何况他还想看热闹!于是,他雷厉风行的去找了以前在太学认识的好友。
——如今在御史台任职的秦明郎!
括弧,此姓秦的是长安王一党,括弧结束。
长安王一党正因为宫里段修容的侄子‘坦荡’于人前——被扒裤子狠打之事,憋着心劲儿找太子一脉的麻烦呢,知道了承恩公府的事儿,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急而泣,喜闻乐见,喜……不胜收的马上行动起来!
都没等几天确定消息,第二天一早,永平帝上朝之后,秦明郎当朝叁奏承恩公裴承继‘治家不严,纵女行凶,霍乱朝堂,罪不可恕’。
这一弹可是要了亲命,承恩公瞬间就炸了,满脸胀红的站出来,就和秦明郎唇枪舌剑的斗起嘴来,那真是飞沙走石,血雨腥风,只差没当朝撸胳膊肉博啦。
只可惜,承恩公人单力薄——关键是没理!被长安王一系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只得佯佯做罢。
因这两派的争斗,裴家女从底层百姓家‘火’到了高层贵族地,宫里裴太后气的咬牙切齿,裴贵妃泪流满面,太子面红耳赤……
而安陵候府中,做为此次事件罪魁祸首的裴氏,则两眼翻白,‘嗄’的一声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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