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沈公子?”洛楚尘不大确实的喃喃自问着。
说起来,她与那位神秘的宗室沈公子定的约定……名为合作两利,但到目前为止,确实都是对方在付出,而她没有任何回报。
太子和长安王两党的朝斗,是对方搅和起来的,所有的危险自然都由对方承担。在旁人看来,她能进府,不过是借大势而得利的‘小鱼’,隐藏在浑水之中,才能将自身的危险降到最低。
最起码,如今在安陵候中,除了裴氏一系之外,还没人对她有所恶感,说不定还反而因她到来,解了候危机,而对她有些许好感……
和沈公子合作,到如今为止,都是她得力,且并未付出任何代价。一旦进了候府,她单方面撕毁协议,想来那沈公子也无可奈何(大归:楚尘你太天真了,沈沧瑜在安陵候府还安着钉子呢,你敢毁约作死,人家就敢给你下毒害命呐)。
虽然毁约会失去一个盟友,多一个敌人,但她手握二十万两巨款,又有候府小姐的身份,日后就算裴氏给她找个外甜里苦的婚事,只要她不在乎且撑的住,富贵荣华,逍遥一世简单可得。
沈公子并晓得她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她进候府的目地就是为了查清真相兼报仇血恨!于是,怀疑她进府之后会踹掉他独自逍遥,这也很正常……
看沈公子那一副笑面虎的模样,洛楚尘就是知道他不是个以‘助人为乐’为己任的人,握在手里的棋子有可能反水不听话?那自然就要拿捏住弱点,让她不得不听话了!
而洛楚尘的弱点,明显就是万兰春!
把她孤身一人弄进府去,令她势单力薄不得不依靠盟友,而将万兰春留在外面,就是牵制……甚至是威胁她必须听话的利器。
“会是这样吗?”洛楚尘颦眉自问,但事实上,却已然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因为,此事若是让她来操作,她也会用同样的办法。
洛楚尘说是想,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瞬。
于是,一旁一直跟在洛楚尘身边伺候,将那下人说的话听的完完全全的觅露,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姑娘,什么这样那样的?那候府里是什么意思?只让您一个人进,难不成咱们要撇下娘子吗?”
“是啊,姑娘,咱们不能撇下娘子啊!”丹清也焦急起来。
今日,被洛楚芬砸的不成样子的小院儿,终于在数十个能工巧匠的努力修整下恢复完全。万兰春带着相柳和玉如等人坐着刘叔的马车去瞧院子了,根本就不在宅子里,所以,候府来的下人才是由洛楚尘主仆三人接待的。
那边决定只接洛楚尘一人进府之事,万兰春根本就还不知道呢!
“姑娘,您说话啊,想想办法啊!”见自家姑娘皱眉无语的模样,丹清觅露一口同声的急切催问。
她知道!她知道要想想办法!她知道不能撇下万兰春!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子还要扔下人家亲娘,她洛楚尘就算想报仇想疯了,也没那么无耻……
额,好吧,被裴氏一脸血瞪着的洛楚尘表示:其实她也挺无耻的。
——但,她就算在无耻也还是有下限在的。
“我知道了,我在想办法了!”她捂着脸,压住想尖叫的冲动,以她目前这个身份,这个能力,除了暗搓搓的在角落里搞些阴谋诡计之后,她能有什么办法改变安陵候府那些,一惯俯视苍穹的贵主子们的决定啊!
除非,她打定主意不进府,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就要带着亲娘,但那可就撕破脸啦!洛楚尘一点都不敢肯定候府那边脑羞成怒之后,是带着怒气妥协了,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万兰春,然后把她五花大绑捆进候府大门。
又或许,她闹的大厉害了,洛锦文还会不会选择她来‘作秀’,那都是不一定的事儿了!
毕竟,安陵候府只是需要一个活着的‘洛四姑娘’,来替裴氏洗刷污名而已,至于这个‘洛四姑娘’是不是洛楚尘,那都不一定的,这京城中吃不上饭穿不上衣的姑娘多了去了,洛楚尘不愿意,有的是哭着喊着,上赶着给人家当女儿的。
洛楚尘的些许优势,不过就是有候府血脉而已,但这点血缘之情……洛锦文能有多看重,那可是两说,说到底,连嫡亲妹妹都能牺牲的人,一个没见过面儿的侄女,又能算得了什么?
而且,说不定裴氏还乐不得弄一个‘外姓孤女’进府呢,最起码瞧起来比丈夫的私生女顺眼。
进不是,退不是,两头都被堵死了!面对满面不安,连连追问的丹清和觅露,洛楚尘彻底无语,陷入了万分悲催的两难之境!
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洛楚尘仰天长啸,心里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沈沧瑜抓出来暴打一顿!
混蛋呐!坑死她啦!
……
泪流满面的琢磨了一下午,连饭都没顾上吃的洛楚尘,终于满怀着忧伤着等到了万兰春一行人回来。
被迎进院子里,洗漱换衣收拾完毕,万兰春捧着一杯热茶,口中嘶嘶呵呵的道:“我的天爷,今年这天气真是邪呼了,这才立冬啊,怎么就冷成这样!”
脸上一片绯红,万兰春冻的声音都发颤了,刚进屋的时候,眉毛头发上都结了霜,洛楚尘伸手去摸她的腕子,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
“尘儿啊,快别碰娘,冷的很。你身子弱,别在风寒了!”她连忙后退两步,挥掉女儿的手。
“可不是吗?这天气,但凡身子差的人,可真是受不住!”相柳搓着手靠在门边,都不敢往屋里进,生怕忽冷忽热的乍着,水脚生疮都能烂了!
“姑娘你不知道,咱们院子让那些匠人收拾的可整齐了,娘子还特意让她们在西窗外头给你做了个秋千架子,扎的花篱笆,那收拾的花匠说,春天的时候就能开一种紫色的小花儿,可香呢!”见洛楚尘似乎兴致不高的模样,玉如赶紧笑着哄她。
前段时间,她们将流言放出去,百姓议论纷纷,都快抄成年度大热话题了!可候府却没什么反应,相柳和玉如觉得,自家姑娘打的主意怕是泡了汤,生怕小姑娘想不开心里憋屈,这几天便总是哄着让着她。
到底是看着长起来的晚辈,以前有隔阂她们不好接近,现在好不容易接纳她们了,她们自然也投桃报李,对自家姑娘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面对玉如暗示的‘自家也很好,候府不去也无妨’的信息,洛楚尘真是一个头两个脑,艾艾期期的,她犹豫着,“那个……娘啊,嗯,今儿候府来,来人了……”说的那叫一个断断续续。
“哦?候府妥协了,终于要接咱们了?姑娘,这是好事儿啊!”相柳一怔,随后便喜形于色。
跟自家娘子有种种顾虑不同,相柳一惯是主张最好进府的,她家姑娘明明就是候府小姐,为什么非要当普通女孩儿养活?说什么小户人家也挺好?可明明能锦衣玉食,凭什么要粗茶淡饭?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家姑娘长的那张脸,那相貌那气度,是普通人家能养的住的吗?二老爷活着的时候还好,万一哪他死了,自家姑娘那张脸,就是惹祸的根苗。
贫民百姓之家,长的太过出挑,就是大罪,家破人亡都说不定呢。
“是啊,姑娘,咱们总算熬出头了!”玉如满面欢喜。
“……好事,是好事,但是……”洛楚尘看着这欢天喜地的俩人,张嘴不知该怎么去解释。
这就是一个怎么解都解不开的死局啊!简直坑的她欲哭无泪!这一瞬间,她连生啃沈沧瑜的心都有了!
“尘儿,你别急,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好好说,总能想到办法的!”还是万兰春发现了女儿神情不对,便飞快的从悲喜交加的情绪中脱离出去,满面正色的问道。
“今日娘和玉姨柳姨出去之后,正午时安陵候府来了个下人,看着像管事婆子,她说下个月初八,就派人来接……”接我一个人进府!看着万兰春担忧的望着自己,洛楚尘心里的愧疚简直到达了顶峰,打小没娘的人,一旦被人被母爱包围之后,那感觉真是无法表达……
不比刚‘还魂’时,跟万兰春基本就是‘熟悉’的陌生人,怎么处理都行,反正没有感情在。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又有原身的记忆融合,洛楚尘悲催的发现,她竟然已经真的把万兰春当成了娘!
虽然这个‘娘’编外了点,感觉别扭了点,但娘就是娘啊,随便抛弃全被雷劈的!
难道要放弃复仇吗?迷题不解了?不知道她现在就雇车全家逃出京城,到外地隐居还来不来及?安陵候府应该不会派人来追她们吧?反正京城里孤女多的是,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的!
对了,还有她那个便宜爹,她们母女忽然消失,他就在多情好色也应该有点不舍吧,会不会来找她们……额,呵呵……
——算了,无视吧,反正以他那点能耐,就算想找都找不到!
再一个就是沈公子了,这个把她坑害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狐狸脸,不知道在他自信满满的以为掌控全局,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时候,她愣崩一声突然跑了……那沈公子会是个什么心态?什么反应?
苦中做乐的想着沈沧瑜扭曲惊诧到极点的表情,洛楚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拖延着告诉万兰春‘真相’的时间……
只是,她这边拖着,屋里却还有丹清和觅露这两个从头知道到尾的呢!
“娘子,您听我说……”
“娘子,我告诉您……”
吱吱喳喳的,这两人以迅雷不及(洛楚尘)掩耳之势,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在怎么不好说,左右也就是那么一句!
“安陵候府只愿意接姑娘一人,要把您单撇下!”
简单,易懂,但却真的不好说出口。
“什么?”相柳和玉如一口同声的反驳,“这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俩进不进府到是无所谓,但姑娘的性子,若没娘子陪着,还不得让人欺负死!裴氏这是要做什么?离间娘子和姑娘的母女感情?还是想要把姑娘单崩一个弄进府任她揉搓?”
两人齐齐的爆了,均都异常愤怒。对此,洛楚尘没表示什么,只是看着万兰春,咬牙道:“娘,这事不能这么办,您手边现在有没有可靠的人……”咱们干脆离开京城,跑吧!
不能报仇,她认了,解不开前世的死亡迷团,就解不开好了!反正她‘还魂’了,就等于重新投胎一次,既然已经有了新的‘家人’,她又何必去执着于‘前世’呢?
她已经重新拥有‘今生’啦!
——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好像拨开蒙在心中的迷雾一般,洛楚尘觉得豁然开朗。下定了放弃的决心,她脑中已经开始考虑到底跑到哪里隐居才好了!
不能去边关,太乱,也不能去北边,那边民风太彪悍,她们几个女人不大安全,江南乡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多花些银子买空置的户籍,然后在置上几百亩地,她们完全可以过地主婆的生活嘛……
洛楚尘开始发散想象力,就在她已经想到要卖几头牛,盖多大房才能住够的时候,万兰春终于开口了!
“尘儿一个人进府,到也不是不行,事实上,这件事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的,对我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