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怪马嬷嬷生气,她这辈子,膝下有三个儿子,而儿子娶妻后也是颇颇传来好消息,但却都是男孙,十来个男孙中,只有香珑一个女娃娃,虽然性情脾气不大好,但胜在会撒娇,瘌痢头的儿子自己家的好,马嬷嬷身为亲奶奶,当然不会不疼香珑。
香珑被打的挺惨,也不知洛楚尘明明身体不好,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大的手劲儿?一通十来个耳光正反扇过去,香珑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都没法儿看了。
脸颊肿的老高,鲜红中透着点点血丝,嘴角破裂,裂缝中透着腥红的肉儿!半躺在马嬷嬷怀里,香栊捂着脸‘呜呜’的哭,口中还不停的咳嗽着,“奶,咳,咳,奶奶,好,好疼,我……”她呜咽着,然后猛的噎住,难脸胀红,嘴一张,‘噗’的一声,吐出两颗还沾着血的牙。
“呜呜,奶,奶奶,我,我的……”牙啊啊!
做为一个正常爱美的小姑娘,看的地上原本属于她的两颗牙,香珑哭的更惨了,双手捂着嘴,血沫儿都从指缝里渗出来……
猛的两眼一翻,她惨叫一声,“奶奶!”然后就昏了过去。
——小姑娘没经过多大风雨,丁点打击都受不住,真是太脆弱了。
站在一旁‘顶天立地’的洛楚尘送给了香珑一个略带‘祝福’的眼光。
讲真,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有了她的实力‘打击’,说不定香珑从此就摆脱‘旧自我’,焕发‘新生命’,一路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虽然是亲手把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打的鼻口窜血,惊惧昏迷,但洛楚尘却一点都没有自责这种情绪存在,到不是她无耻出新境界,殴打未成年少女都没感觉。
而是……
香珑这未成年少女实在是太凶残了些!洛楚尘在安陵候府当了十八年的嫡长女,对府中人熟的不能在熟,不管是马嬷嬷,还是香珑,她当然都是认识的。
马嬷嬷还好,虽然有些期软怕硬,还糊涂护短,但算不上什么坏人。但香珑这小丫头却是真真正正‘天真的残忍’,仗着背后有人当靠山,她在候府里算是‘横行霸道’,主子们她不敢得罪,跟她同辈的大丫鬟们她也能‘姐姐,姐姐’的嘴甜,但那些小丫鬟,甚至是粗使们……
洛楚尘就看见过不止一次,香珑或掐或打那些小丫鬟们,还听说过有一次,一个小粗使不小心将水打翻在她裙子上,结果让她拿着滚开的热水烫了一身,赶出内院儿,没半个月就去了。
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个混不吝,打死都不多!从那之后,洛楚尘就这么坚信着。
但,对洛楚尘来说,香珑是个打死也不心疼的,但身为祖母的马嬷嬷瞧见自己孙女这般惨状,那可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站起身,把孙女交给身后的婆子妥善照顾着,马嬷嬷立在院中,双眼放光的看着洛楚尘,一张老脸满是厉色……
洛楚尘浑然不惧,迎难而上……
眼看一场大战不可,即将拉开!
……
屋子里,相柳从窗户望着外头,眼睁睁看着八,九个丫鬟婆子团团围着她家姑娘,那架势就跟要群殴她似的,不由担忧的转过头,“娘子,咱真不管管啊,就姑娘那小身板,这么多人……”她抗不住吧!
别说八,九个了,只一个就足够干掉她了!
看看她家姑娘那杨柳细条,如风摇摆的模样,在瞧瞧马嬷嬷那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相柳觉得,她们姑娘怕是要吃亏!
“用不着,裴氏又不是傻子,她现在需要的是平平安安的把尘儿接进府!”万兰春抿了抿唇,伸指向外一扫,“那些人贴身伺候了她那么多年,哪个是糊涂的,你别瞧那姓马的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她才不会主动动尘儿一个指头呢?”
当然,若尘儿率先动手,大伙儿一下子轰起来,乱拳打死老师傅,分不清谁动的手,那就另说了。
——毕竟,法不责众嘛!
不过,看来她女儿还算聪明,人一围上来就光动嘴了。只是,到底还是年纪,太冲动了些!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先进府,入了祖谱,真真正正成了候府小姐之后,才好另说别的。
万兰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欣慰加兴奋的表情,却勉强压着,口中还略带着斥责的意味,“怎么能随便动手呢,这得罪了人家,以后在府里可怎么生活?真是太冲动了!”
“得了,娘子,别这儿口是心非了,你脸上那笑都快压不住了!”玉如撇嘴。
讲真,洛楚尘为什么会暴打香珑,‘婊子生的闺女’这句绝对是主要原因,香珑那话,骂的不止是洛楚尘,事实上对万兰春的污辱更甚!女儿因为她受辱,而暴打对方给她出气,万兰春口中说女儿‘冲动’,其实,那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兴奋的恨不得跟女儿一起入场!
——群殴!
“咱姑娘嘴角虽然还算灵俐,但那姓马的到底胜在有年纪,经验多,咱真不过去把把关?别让她把姑娘给绕进去?”相柳瞧着洛楚尘‘顶天立地’站在院中,以一敌十的模样,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话说,她家姑娘啥时候变成了这个画风?她怎么没注意呢?
想想以前弱柳扶风,听一句不顺心的话都能憋屈半个月的她家姑娘,在看看眼前这位不要怂,就是干的洛楚尘,相柳觉得,这事儿怎么就这么玄幻呢?
“用不着,如果尘儿连个老嬷嬷都敌不过,那进府什么的,也就真成说笑了!”万兰春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回转身,她第一次在有人找麻烦的时候,不自己前去抵挡。
而是……把‘战场’交给女儿。
相柳和玉如互望一眼,同时轻叹一声,双手护握着,两人齐齐把目光望向外中。
娘子说的狠,但其实心里惦记着呢,她们得帮忙看着,如果姑娘能顶过去,那自然千好万好,若姑娘敌不过,那就轮到她们上场了!
两人站在门内,目中战意昂然!
……
院子中,洛楚尘和马嬷嬷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尘姑娘随意发作嫡妹身边伺候的人,又打的这般狠,是对嫡母嫡妹有什么不满不成?”
“嬷嬷是二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却纵容丫鬟辱骂于我,是你奴大欺主……还是二夫人瞧我不顺眼,打算先立下杀威棒,杀杀我这外头来的威风啊?”
“你!怎么敢如此猜疑嫡母?当真不孝至极!”
“切?不孝?我是爹爹的女儿,又没哭着求着二夫人让我进府?虎了巴的派人来接,还让我母女分离,我本就不情愿!只说是孝顺爹爹,才勉强同意的,却没成想要被这样羞辱?我在外头好好日子不过,进去干什么啊?当奴才吗?”
“尘姑娘怎敢这样言语?你不过小小一私生女,嫡母能大度接你进府,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我没说不感恩啊?可感恩也得你们诚心诚意接我才是?表面上叫我什么尘姑娘,可实际呢?那杀千刀的丫鬟是怎么说的?‘婊子生的野丫头’!呸,什么东西?我是野丫头,她就是个贱奴,这种混帐东西,直接打死都是应该的,我不过扇了她几个耳光而已!你瞧瞧你,竟还直接蹦起来了,怎么?你堂堂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要为了个贱奴打死我这姑娘不成?”
“香珑不过是年纪小,才口无遮拦,尘姑娘教训她无可厚非,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是你嫡妹身边的人,你怎么敢这般放肆?”
“什么‘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意思无非就是嫡妹身份高,我卑贱,所以她的奴婢就是当面打我的脸,我也要笑嘻嘻的应了?……呸,真是想瞎了你的心!你别忘了,你说的香珑这条恶狗的‘主子’,是我妹妹,我出身在怎么不好,跟她也是一个爹!香珑骂我是‘野种’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洛二老爷的亲生女儿?是安陵候府家的血脉,我是野种,那二老爷是什么?安陵候府所有姓洛的又是什么?”
“这……”
两人这一通吵,真可谓是风沙走石,对峙激烈,撕的如火如荼。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们听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俱都吓的鹌鹑般缩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到底是洛楚尘,在安陵候府历练了那么多年,本身又气势十足,外加嘴皮子还利索,一通儿赫赫扬扬的话砸的下来,只把马嬷嬷堵的脸色赤红,手脚打颤儿,话都说不利落了!
“这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总归就是瞧不起我的出身罢了?可你们也得记着,我是堂堂正正姓洛的,是光明正大的主子,而你们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一条恶狗罢了!”洛楚尘粉面含煞,水眸中厉光四射。
她受辱,这无妨,左右在安陵候府的时候,她是受惯了的,只要忍下气,总有报复回来的一天。可香珑辱及万兰春,这却不能忍。
万兰春待她是真好,一心一意的全为了她,只因她想进府,便全意为她谋化,甚至骨肉分离也要全了她的心愿。洛楚尘表面不说,心里不是不感激,不感动的。
虽心中有结,现在还没办法真的‘母慈女孝’,当个贴心的小棉袄,但洛楚尘对万兰春的感情却是真的,那一声‘娘’也早就不像前段日子叫的那般勉强了。
她是真心当万兰春是亲娘的!香珑辱骂她,她能忍,可辱骂到万兰春,她这当人女儿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哪怕万兰春的身份真的有碍,但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她的娘亲是如何出身?哪里轮的着香珑一个奴婢去评说!
“尘姑娘,你这是……这是……,根本强词夺理!”马嬷嬷在裴氏受了多少年的尊敬啊,几乎当半个娘看待。哪里受得了当面被人骂做’恶狗’,真是满色煞白,手捂胸口,只觉得阵阵心慌气短,眼前都发黑了!
“你的意思是我没理?你们骂我是应该的?我这个洛家的血脉和该比不得你们这些奴儿?”洛楚尘双手反掐着腰,面上带煞的冷笑一声,“你要当真这么想,那我到怀疑二夫人接我进府,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洛府的血脉不如奴婢?二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这么想,那我可不敢跟你们进府,谁知进去了之后,你们是要把我扒皮卖了,还是怎样?”抓住马嬷嬷气极了的一句失语,洛楚尘伸手就去拽她的袖子,口中呼喝着,“走走走,跟我去我爹爹面前评评理!”
一边说着,她一边推搡着马嬷嬷往外走。
马嬷嬷哪敢跟她去啊,连忙向后退让逃脱,但又不敢真去推拽她,生怕在招惹她说出什么更骇人的,只得左闪右躲,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赖了,真真是狼狈不堪极了!
……
屋里,看着眼前这幕一面倒的局面,相柳和玉如当真是目瞪口呆。
“也不知尘儿何时学的这般无赖泼辣!”万兰春轻笑一声,复又幽幽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伤感之色,口中却又欣慰的道:“她能这般厉害,哪怕是进了那府中,我也能放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