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腊月,寒天冻地,随着今年少有的一场大雪飞纷在京城上空,安陵候府终于度过了‘鸡飞狗跳’的初冬,进入了忙碌的季节……
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嘛!
不过还剩一个来月,眼瞧着忙碌的大年又要开始,安陵候府,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每天都挂着笑脸,来去匆匆。
就连这一年被公认倒霉透顶的裴氏,都强撑着‘病体’(大归:这回是真病了,被我们洛四姑娘气的)出现了几回,表示她没有被庶女气死……额,不对,是被庶女的‘孝心’所感动,病体有所回转。
是的,没错,裴氏就是被庶女,也就是我们洛四姑娘的‘孝心’感动的不行不行的,热泪盈眶的,所以才病好啦!
对外,裴氏就这么表示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府中众人笑而不语,但至少,洛老夫人是挺高兴的,于是,大家也就一致赞同了。
反正是哄洛老夫人开心嘛,当然是她觉得怎么好,大家就怎么来!
至于憋屈的裴氏,大家表示……
——呵呵!
裴氏表示自己觉得很窝囊,那下火的药是一副一副开,一天一天喝,见天的干嚼黄莲,黄莲泡水,用黄莲做点心……吃的自己一身儿苦味都不见好,这到算了,不好就休息,反正最近也丢透了人,不想出门交际,但……
她上火上的好几天拉不下‘那啥’来,这个就比较痛苦了,憋的见天上窜下跳,百爪挠心似的难受不说,对外还得表示自己非常‘欣慰’于庶女的孝心,给洛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还要面对对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那拐弯抹脚,自以为很婉转,但其实一点都婉转的‘母女没有隔夜仇,嫡母也是娘’的劝导……
裴氏简直想疯,可洛楚尘半点眼力介儿都没有,还见天给她‘请安’……
但偏偏,洛老夫人已经表了态,她还不好在晾着洛楚尘,毕竟,她还是希望老太太能给她闺女求个情,好早点让洛锦文把她闺女放出家庙来呢!
所以,本来就很憋屈的裴氏,只能继续憋屈着,甚至,就连看庶女站在雪中挨冷受饿这点最基本的乐趣都没了……
一点未来的希望都看不见了!
这世界的恶意太大,简直没法活!
坐在春晖院正堂里,裴氏全程僵硬脸,听着洛老夫人‘家和万事兴’的感慨,看着许氏毫不掩饰的兴灾乐祸的表情,她表示……
——这日子过的简直丧失。
不过,好在,洛老夫人虽然赏了衣裳首饰给洛楚尘,但却没有让裴氏带着她来请安的意思,看来多少还是有点在意裴氏这个儿媳妇,只要洛楚尘见不着老太太,就没法说什么洛家族谱之事,拖过了今年,在想法子拖过明年,洛楚尘就到出嫁的年纪了,没上祖谱,就不算候府的真正女儿,直接远远的打发出去,裴氏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洛氏祖籍在安陵县,是本地的大户,不过前朝暴政,大户被欺负的很惨,于是,在大晋开国之时,洛氏先祖就毅然决然的同晋太祖一起造反起事了,数年间算是立下汗马功劳,大晋立国后,洛氏先祖被晋太祖赐安陵候之位,世袭罔替。
只是随晋太祖起事的不过是当时洛氏的长房一脉,如今在安陵县还有不少洛氏的嫡枝庶脉,世代居住在那里。
安陵县处在江南水乡之地,风景秀美,气候怡人,比之京城的干燥焦热,安陵县实在是最佳的养身之地,就像洛锦文的爹——老候爷洛惠州,就因早年争战杀场,身体欠佳,早早去了安陵县休养身体了。
安陵县是洛氏祖籍之地,每个远在外地的安陵县出来的洛姓的人,户籍都在洛氏本家族长手中,日后死了,棺抬也要抬回安陵县,埋于祖坟,这才算是落叶归根。
本家,祖地,这对大晋国的人来说相当重要,对于像洛楚尘这般已经长大成人后,才回归家中的庶女来说,不到安陵县让洛惠洲或洛锦文亲自将她的名字记于祖谱之中,那么,她就依然还不算是洛家人。
哪怕安陵候府中人人都叫她‘四姑娘’,甚至连洛老夫人都承认她了,只要不记入祖谱,那么,她的一切尊荣就都还是虚的。
而将半途认回的女孩儿记入洛家祖谱,就必得是安陵候府的家权人——或是洛惠州,或是洛锦文才有这个权利。就连洛楚尘的亲爹洛锦章都不行。
毕竟,洛锦章是嫡二子,待日后洛惠州和洛老太太逝去,他跟洛锦文分家之后,便是安陵候府的‘嫡脉旁枝’了。
——他没有那个资格。
洛楚尘心心念念想抱上洛老夫人的大腿,归根结底,原因就是这个。洛惠州,洛锦文,一个是洛老夫人的丈夫,一个是洛老夫人的儿子,但没有办法能接触到这两位能决定她命运的男人的时候,洛楚尘就只能想方设法讨好于洛老夫人,让她去影响那两位了!
只有被记上祖谱,她才算是真正的洛家人,洛家的男女主子们……包括洛锦文才会接纳她,而她也才有机会去接触安陵候府的‘秘密’,去调查‘她’的死因。
安陵候府洛氏这脉,几代都居于京城,只有每年年后,朝廷沐休那些时日,才会合家去安陵县祭祖,顺便拜见隐居修养的洛惠州,洛楚尘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在大晋国完全是可以出嫁的年纪,想来在府中也呆不了多久,就会被嫌她碍眼的裴氏发嫁出去……
一年只一次的回安陵县祭祖,洛楚尘清楚她不会有几次机会,所以才可着劲儿的闹腾,就为了让府中的主子们瞧见她,别错过这一年只有一次的机会。
毕竟,眼瞧着就要过年了,错过这一次,她便只能等下一年,到时候她就十七岁了……谁还知道那时候,她会不会被裴氏嫁出去……
必须一次就将自己的名字记到祖谱上,洛楚尘这么下定决心,而裴氏,自然并不想让她如意,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她,禁闭她,就是为了减少她在府中众人面前的存在感,让她别跟任何人能为她说话的人,尤其是洛老夫人套上关系。
自洛楚尘进府后,两个人便没断了明争暗斗,你争我夺……局面嘛,是洛楚尘略占上风,但时间太是急迫,裴氏也是步步打压……在这种紧要的情况,洛楚尘就需要一个能牢牢站在她身边,为她打算,帮她说话,并且在这府中人,尤其是洛老夫人面前,极有份量的存在。
比如……
她亲爹洛锦章!
……
这一天清晨,天气和睛,天空碧蓝如洗,裴氏一大早的就出了缀锦院去给洛老夫人请安了。
抱夏里,洛楚尘用过早膳,梳洗完毕,披上洛老太太赏的雀金呢斗蓬,一路慢慢悠悠的就出了缀锦院。
——直奔小花园。
游玩赏景儿去啦!
从进府之后就没得好儿,先挨饿后禁闭,洛楚尘几乎是没出过缀锦院,这时节,好不容易洛老夫人表了态,裴氏对她也不敢太打压了,洛楚尘终于得了‘解禁’——从缀锦院里出来溜哒溜哒了!
虽然深冬时分,就是安陵候府也没啥可看的,但好歹不用一天到晚面对四面白墙,伸伸胳膊腿儿都怕打碎了东西。
出了缀锦院,直奔小花园,洛楚尘记得那里有一道月牙儿型的小湖,是引了北城的活水入府,哪怕天在冷,也应该冻不上的。
且小花园里还有几十株百年的松柏,最是不怕冷的,虽没花啊草啊的惹人喜欢,但散散心情却是不错的。
“姑娘,那前头有个亭子,咱们歇歇吧!”转了好几圈儿,觅露搓了搓手,指着前头不远处假山旁的八角亭,转头对洛楚尘建议道。
这段日子,觅露为了传闲话没少出来浪儿,安陵候府中,除了几处要紧不让闲人进的地方之外,她几乎都转遍了,小花园这样可赏可玩的所在,她自然也不会少来。
——差不多跟自家一样熟悉了!
“成啊,你前头带路吧!”洛楚尘微微喘息着,感觉有点累,弯身按了按酸疼不堪的腿,她蹙起眉头,心中很不是为满。
这身体看来真的好好锻炼锻炼了,才走了几步啊,竟然就受不了了!
“那姑娘,您跟我来!”觅露笑着应道,一路蹦蹦跳跳的向前,看起来开心极了。
“这不着调儿的丫头……”后头,丹清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挂着无奈,但宽容的笑,扶着洛楚尘,慢慢的跟了上去。
假山不远,亭子坐落的也不算高,没一会儿,几个人便来到近前,举步往进迈……突然,三人发现那亭子里竟早就坐了一个人。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长的包子脸大圆眼,颊边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儿,看起来极讨喜的模样,她穿着件鹅黄色的比甲,瞧样式是三等丫鬟的衣饰,不过那衣裳料子却很好,且头上还带着件溜金镶碎绿石的钗子,看得出来,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模样。
“……您是,春晖院的白玉姐姐!”觅露迟疑了一样,随后才肯定道。
她记性不错,上次珍珠来送东西的时候,就是叫白玉的拿的斗篷,她还跟她聊过一会儿子呢,想来不会记错。
“不错,我正是白玉,觅露妹妹记性真好!”白玉笑着点头,随后便站起身。
“白玉姐姐是有差事要办吗?那您赶紧的吧……”还以为是自己拦了白玉的路,觅露连忙躲开。
“那到不是!”白玉摆了摆手,转头左右观察一番,发现四周并无人影,她几步上前来到洛楚尘身边,恭身行礼的同时,又压低声线极小声的道:“洛四姑娘,我们主子爷吩咐奴婢前来打探一下,看您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需要我们主子爷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