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瑜找她,是为了帮‘表妹’要回嫁妆,这个理由,要洛楚尘来说,真是纯骗鬼呢!她打从一开始就没往心里去,压根不信。只是初遇洛沧瑜时,她才刚刚还魂,心里只迫不及待的想进府,想报仇,想解谜,这才不顾一切,不管后果,只想着先进府了在说!
等进了府,又和裴氏几番争斗,身边无依无靠,需要沈沧瑜提供帮助才能战稳脚跟,因此,哪怕心知肚明,这位沈公子没安好心。哪怕给了她不少好处,也完全是‘糖里有屎,屎里有毒’的程度……她却也顾不得,只能先把‘粮’舔了在说。
但如今呢,不论怎么操作的,好说歹说她是靠上了洛老夫人,也算是有一处地足之地了,争斗的心渐渐退去,解谜的事儿又可以慢慢去查,于是……理智回归,谨慎心提起,她对沈沧瑜便不免警戒起来。
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她曾无数次的自问……这位沈公子往安陵候府里安人,又提拔了她,这到底是想对洛家做什么?只可惜,前世她无宠无靠,出门交际的次数有限,根本不认得这位宗室的‘沈公子’,于朝堂之事知道的也太少,无法从细节中判断出沈公子到底何人?是份属哪方势力,又是在哪位皇子身旁办事?而今生呢,受身份所限,她混的比前世还惨……
安陵候府是不是被坑?死不死的!洛楚尘表示她不在乎!事实上,如如洛家人就此倒霉,她说不定会更高兴一些。只是,这个倒霉得倒霉在各人上,不能连累全家族,因为她也姓洛,她也在这家族之中,无法逃避!就这位沈公子四处安细作的举动,可知对安陵候府已筹算许久,想必所图甚大,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祸’能解决的。
所谓夺嫡,自古以来都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行当,成则鸡犬升天,败则鸡犬不留,诛九族都不是没有的,沈沧瑜想坑安陵候府,这个洛楚尘不反对,但前提是:不能危及性命!
毕竟,她好不容易才得还魂,福没享多少,还不想无原无故的丧命呢!
“沈公子您也不必生气!小女子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微笑的看着薄唇微微勾起,面露危险笑容,连墨瞳都变的幽觉的沈沧瑜,洛楚尘不急不慢的开口解释,“我给您办事儿,这是咱们先前就商量好了,定下的。贵表姑娘,我那未见过面的‘大堂姐’的嫁妆,我也肯定会为您打听清楚,毕竟,您确实帮我进了候府,也为我提供了帮助。按照咱们的约定,我们俩这个盟定,我是认的,肯定不会反悔。”
“甚至……”她轻轻仰起头,半垂眼帘,眸中满含兴趣的瞧向对面这个貌似温润,但实则却无比危险的男子,微微向前倾身,她略带诱惑之意的说:“无论您想做什么?又想在安陵候府得到什么?只要不危及到我的性命,我都可以尽全力帮你,只要,您把您的目地,略微的,告诉我一丁点?”
比如,你称做姨母的白氏,到底是什么出身?白氏的难产,到是不是真的自然死亡?她碍着谁?才会在身是候夫人,腹中还怀着孩子的情况下,提前安排后路?而她嫁妆里,又究竟有些什么?不止能引来宗室的沈公子,还能让堂堂承恩公府的继承人,探花郎裴佐辰,在洞房之夜失控,亲手把她掐死呢?
洛楚尘非常想知道这些,自见到沈沧瑜之后,她就不可控制的想要探究,只可惜硬件条件不行,还得靠着人家,不好翻脸,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点谈判的本钱(她翻身了,有靠山了,不是特别需要沈沧瑜帮忙了),洛楚尘终于借着这次见面的机会,把话摊开了!
额,虽然她刚方才说的明白,她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但……她这个做法,却完全和‘放下碗就骂娘,念完经就打和尚’是一个意思,只是,虽然心里有些不太好意思,也感觉无颜面对沈沧瑜,但洛楚尘却依然的表示:没关系,她脸皮厚,这点儿愧疚之意,她完全可以硬挺过去。
没事,洛楚尘,别在意,脸算什么?为了身世之谜,惨死之密,脸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不要它嘛,又不碍吃碍喝的!
对吧!
“沈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虽然在安陵候府下了多年的功夫,但……效果如何呢?在我看来……必不是很好,小女子虽不甚聪明,但也瞧得出来,您安排的人,白玉是我接触过的,这不必说,剩下的……我猜猜啊,七月和玖欢是您安排的吧?还有我爹身边的那个八喜……”
“虽表现的不甚至明显,但这八喜跟您想必也有些关系,至于其余的,不是我看低您的能耐,我那位大伯……呵呵,他能做到内阁学士之位,并不是个不精明的,您在他身边,想必是安排不进什么人,而我那大伯娘,傻归傻些,但家务她不沾,都是我那嫡母裴氏掌握,裴氏虽性情高傲,心胸不广,还心狠手毒,但不得不承认,她管家的本事是不错的,您……”
她微微一笑,“在她掌管安陵候府内宅的时候,恐怕是安不进去几个人,虽然如今在小女子的‘努力’下,裴氏被下了内宅之权,安陵候府的内事归了我那大伯娘管理,但您想必也清楚的很,家里的下人都是裴氏安排下的,我大伯娘所谓的管,也不过就是面上好看罢了!”
“至于我三叔,他长年在军营呆着,那地方,规矩可是森严的很,您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想插手军营之事,怕也难得很。所以,整个安陵候府,您能送进人的地方,也无非就是我爹爹那里了,额,不对……或许,若是运气好的话,您还能往老太太身边安排几个,比如,白玉……”
“但我也敢断定,白玉那不过是个意外罢了,可一可二,不可三可四,您在春晖院安排的人,肯定不会超过三个,甚至,白玉就是里面身份最高的了……”
洛楚尘非常自信的断定,而坐在她对面,一直用幽深的眼神看着她的沈沧瑜,却微微垂下眼帘。事实上,洛楚尘说的非常对,沈沧瑜为寻虎符,虽细心经营了数年,但一来他本身被永平帝所忌,手中能用的资源人脉少之又少,又不敢显于明面,人手未免有限。二来,就像洛楚尘说的,洛锦文又不是个傻子,那是不到四十就能进内阁的人物,就算与内宅之事不甚留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潜伏进去的。
为了寻找虎符,这些年来,沈沧瑜算是在安陵候府下了不少功夫,几乎和搅和永平帝膝下几位皇子内斗差不多了,只可怜,比之几位皇子的智商平平,又彼此纠结的复杂局面,洛锦文显然难对付多了,经营了这么多年,沈沧瑜在安陵候府也不过安排进了三,五个人而已。
且基本都是安排在了洛锦章身边,毕竟,谁让他无用无能,连身边伺候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呢?
至于洛老夫人身边的白玉……沈沧瑜不得不承认,那基本就是个意外,白玉姐弟本来并不是细作出身,只是机缘巧合投到他门外,又经了一番意外,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如今,他在安陵候府的细作中,以白玉和八喜为主,而这两位,也是最成功的了!洛楚尘认得出白玉,沈沧瑜并不奇怪,这位本身就是暴露给她,让她联系他用的,可八喜……
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沈沧瑜轻轻勾着嘴角,面色看似温柔却暗含杀伐之意,小屋里,燃烧着的炭盆里飘出渺渺青烟,一男一女对面而坐,均是如花貌美,如玉容颜,仿佛水墨山水面般的柔美静怡。
“四姑娘这是在威胁在下?是觉得自己已在安陵候府站稳了脚跟?不在需要在下的扶持,自认有了把握翻脸?”他轻笑着,一双上挑的凤眸水墨般的幽深,声音低沉而磁性,悦耳到了极点,却又莫名的让人浑身发颤,“还是,四姑娘觉得……在下没了你不行呢?”
他微微眯起眼睛,向前倾身,嘴角那抹看似温柔至极的笑容……勾的简直危险到了极点,整个人的气质,仿佛瞬间从儒雅贵公子变成了勾魂狐狸精。
洛楚尘抬起头,双目直视对方,面上镇定如初,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可实际上,她后脖子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话说,从前世到今生,除了掐死她的裴佐辰之外,洛楚尘根本没和任何男人有过身体接触,而沈沧瑜,也确实是她上辈子加这辈子见过的,无论从相貌,气质,谈吐,风度和身份而言,最出色的男子……
“沈公子说笑了!”她微微向后倾身,躲过沈沧瑜探过来的脸,温热的气息划过脸颊,她似乎能感觉到从沈沧瑜薄唇中奔出的暖气……
她们俩人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抿了抿唇角,洛楚尘蹙起眉头,心中烦闷特别想像上次一般,直接给他一爪子,让他莫名其妙的总想勾人,就该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不是什么姑娘都吃他这一套。心中这般想着,洛楚尘的手也蠢蠢欲动,几乎都迫不急待了!但……
最终,她还是强压下了冲动的欲望,毕竟,她还要好好的跟人谈判呢,她还想从沈沧瑜口中知道那些往世,那些隐藏了她性命的秘密呢!今天说这些,她并不想翻脸,她只是想要个真正‘公平’的合作态度而已。
“公子说我威胁你,说我觉得你没了我不行?这说法……”她高仰着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的看着沈沧瑜,镇定道:“我是认的。”见沈沧瑜挑起眉毛,神色莫明而危险,她缓缓的吸了口气,态度貌似谦卑,实则语气挑衅的道:“我先头说过,我并不是过河拆桥的人,现如今,我还要这么说……事实上,我得过沈公子的帮扶,心中也记得很清楚,从不敢忘怀。无论沈公子要对安陵候府做什么,只要不影响到我,我也懒的挺身而出,用公子您的事情去博洛家人的好感!”
“对我来说,没有那个必要。我对安陵候府洛家,也无甚太多的感情。”
“至于你说我威胁你,呵呵,或许吧,我只是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总不能……我费尽心力帮你去办那么危险,甚至还祸及自己的事儿,而你连到底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吧?”
“沈公子,我知道,你帮我进府,帮我立足,是我欠了你,你就当我卑鄙无耻也好,自私无情也罢,我没说不帮你,也没说要散伙,你何苦做出这般的神态?仿佛我负了你一般?”看着沈沧瑜眉头越挑越高,墨瞳也越来越幽深,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洛楚尘不由的暗自咽了一口吐唾,抹了抹吓的呯呯乱跳的小心脏,她觉得自己这手空手套白狼实在是玩的有点危险,做完这次之后,以后在不能做了,实在是吓的折寿。
本就是互相利用,互相牵制的事儿,没什么道不道德的,不过端看谁手段更高明罢了,如今她仿佛略占上风,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因为……“在安陵候府里,不管你想打探什么,是不是真的和前候夫人白氏和洛大姑娘的嫁妆有关,沈公子,你确实还缺不得我!”
没理会沈沧瑜仿佛讽刺般的挑眉,洛楚尘自信满满的道:“沈公子,不论是八喜还是白玉,进府都有五,六年了,想来你在安陵候府用的功夫确实不少!但这几年下来,你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没有吧!安陵候府,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混!你安排进的人,爬不到真正高到能给你探听到重要消息的地位吧?白玉稚龄进府,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老太太身边一个逗趣儿的丫鬟,八喜聪明能干,也只能混到我爹那样的人身边,根本接触不到旁人,况且,他是个男人,管的也是我爹外面的事儿,先候府主母的嫁妆,这算是内宅了,他在是有能耐……能接触的到?”
“呵呵,我爹这次带回府的那两个美人儿,叫什么来着?七月和玖欢是吧,应该是您,或者是八喜安排的吧,是为了进候府后宅,想着女眷查起来能比男人方便些?”
“……嗯,不得不说,沈公子,你这个方向到是对的。只可惜啊,我爹能力不够,分量太轻,莫说是他的小宠儿了,就是他的老婆裴氏,有背影有能耐的人物,也未必能清楚的知道当年白氏生死的始末,更何况,您那两位小美人儿还没进得了候府呢!”
她眯眼笑着,面目温和的看着沈沧瑜,话语中却毫不留情,“沈公子,你未免把安陵候府的门槛看得太低了,我爹没能耐,身边跟筛子似的是个人就能近身,但安陵候府的门槛儿,还真没那么好近,就算老太太答应了,裴氏妥协了,许氏也不管事儿,但,只我那大伯,洛锦文一个人,就不可能答应我爹把七月和玖欢纳进来!”
“甚至,不止是纳妾,就连当通房都不可能,说什么她们是良家子,就那模样的,骗鬼呢吗?”
安陵候府真那么好进,当万兰春在外头一呆二十年是假的?她还从良了呢,她还生了孩子呢!到如今,不照样还是个外室!
洛楚尘嗤笑一声,“沈公子,您在安陵候府的内宅里,没那么容易安进人,不靠我这个已经站的稳的,身份上还够的,您还想靠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