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死了?怎么会?”沈沧渝简直不敢置信。相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在洛楚尘面前,他不在那温柔儒雅,风度翩翩,好似一切都成竹在握一般,而是……
紧拧着眉头,微眯着双眼,满面凝重中带着掩不住惊讶,几乎脱口而出,“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是真的死了,还是……”你在骗人!
沈沧瑜完全不能相信,心中却清楚洛楚尘不是个糊涂的人,不会拿这样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慌言来骗他,完全没有好处说,还会引起他的恶感。
——骗他有什么用?得不偿失嘛。
“沈世子节哀顺便。据我所知,洛大姑娘确实是死了的,而这消息的来源嘛,您是知道的,我最近因‘故’颇得家中老太太的喜爱,只要有时间的话,就总是伺奉在其左右……世子对我相助颇多,您要打听关于白夫人和洛大姑娘嫁妆的事儿,我自然不会忘记,总会注意一些的。”洛楚尘这么解释着,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顺便还刷了一下沈沧瑜的好感度。
你看,你说我过河拆桥,不是好人。但你吩咐的事儿,我这不是尽心尽力办呢吗?
“……她,死了!怎么会?”沈沧瑜喃喃的自语,好像没注意洛楚尘的‘表功’,只是握紧了双手看着洛楚尘,可双目却完全没有焦聚。
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明明出嫁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虽未出面,但却是在人群中亲自看着她出嫁的,嫁了之后,三朝回门……嗯?不对,似乎没回过门,嫁了之后只传出重病就在没消息了?
在安陵候府里被那般折磨着活了十八年,都没病没灾好好的。怎么嫁到承恩公府之后,就好端端的生病了?还病的连回门都没法回,且一病好几个月,却连御医都不请?
这是……哪里有问题了?
沈沧瑜眸光闪烁,思绪急速旋转着,一时之间,各种阴谋论,意外论……种种想法纷飞而至,只可惜,打死他都想不到,传说中的洛大姑娘的死因,会是在洞房夜被新郎掐死这么猎奇!
“沈世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请节哀吧!”看着沈沧瑜眸中那一抹哀伤,洛楚尘微微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些许讽刺,她低声劝着。
这讽刺并不是针对沈沧瑜,而是……呵呵,她死了也有几个月了,身为她亲人的安陵候府众人,未曾有一个人为她伤怀,甚至连提都没提过她一句,反而她从未见过的所谓‘表哥’,会为了她伤感,急声追问她的死因……
不得不说,这真心挺讽刺的。
“……洛大姑娘,我那表妹,她是怎么死的?是意外,还是……”有人做怪?
被洛楚尘一句‘节哀’打断,沈沧瑜猛的一怔,随后很快便收拾起心情,伸手抹了把脸,恢复常色,他满面严肃的问着,仿佛已经恢复如初,只有那还略略带着些低沉的声音,能显示出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
“洛大姑娘的死因,我到还真的知道一些。”洛楚尘语速很慢,眸中满是犹豫不决,看着沈沧瑜,她沉吟了好半晌儿,直到他都有些急,才终于叹了口气,“沈世子,咱们虽未见过几面,但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彼此……到还算有些了解。”
“你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我……也有自知之明,心里清楚的很。”
“你是宗亲世子,皇亲贵戚,哪怕处境不那么美妙,但比起我这个小小的候府私生女还是要强上百倍,你如此相助于我,为的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就无需直言说出来,到伤了咱们之间那点盟友之情。”
“我之所求,不过是安身之地,求解之迷,而你求的,却是纵观全局,探寻所有……咱们俩儿个的合作,你我皆有所求,我虽无赖了些,但也知道,目前为止,是你付出的比较多。”
“这一次,你令白玉通知约我出来,我知道你想必是想敲打我,却没想到反被我威胁,想必心中很是气愤,却又无可奈何,找不到代替我的人,又不能跟我翻脸……”洛楚尘开诚布公的说着,无视沈沧瑜阴沉的眼神,她接着道:“本来,我是想借着洛大姑娘的死因,跟沈世子好好‘谈一谈’,到底这也算是我拿到的第一个有用情报,好歹应该能值些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幽幽的叹了口气,而沈沧瑜的表情,却也严肃(难看)到了极点,肉眼都能瞧的出来,他非常生气,几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那四姑娘觉得这消息价值几何?在下表妹的死能卖到什么价钱?”第一次,他失了礼仪,语带讽刺。
其实,沈沧瑜心里清楚的很,他并没有理由这般气愤,本来就是利益关系,他还一直占着上风,高高俯视着洛楚尘,心中全是利用算计,没有真心合作的诚意。就怪不得人家反击,用他想要的消息拿捏他。
只是,好端端的表妹莫名其妙的‘死’了,这冲击实在太大,由不得他不失了风度,气红了眼。
“沈世子何必出口伤人呢,我若真想用洛大姑娘的死拿捏你……又何苦说出来去讨人嫌?”被当面讽刺到脸上,洛楚尘似乎没当回事儿,依然很平静的,甚至还笑了一下,“认真算起来,洛大姑娘是安陵候府的长房嫡长,而我呢,虽是私生女,也正经儿的是二房所出。比之世子爷的表哥表妹之说,我与洛大姑娘才是真真正正的血脉之亲,最正经不过的堂姐妹,她的死,我既无法帮她仗目,也无法为了伸冤,若在凭着这事拿凭你,未免卑鄙了些。”
“我这人,虽不要脸了点,无耻了点,下限也不太够,可好歹,还多少有些底线,没卑鄙的让人恶心。”她这般说着。
其实,拿‘洛大姑娘’的死作伐子,洛楚尘并不会有任务内疚之类的想法。盖因为,洛大姑娘本身就是她,自己拿自己做‘要挟’,不管做到什么程度,旁人都无权说什么。虽然还魂之事,世人不知晓,但她自己明白就行了,底线这种东西,守的无非是自己,而不是旁人的言语。
洛楚尘本来下定决心要拿‘洛大姑娘’的死做些文章,可沈沧瑜所言的白王妃和她亲娘白氏之间的关系,一下就把她打懵了。情同姐妹,而且还真有血脉关系之类的,真心让她太意外,而沈沧瑜自称‘表哥’,虽是一表三千里那种,但却也明明白白是真的。
不管人家查安陵候府是为了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终归还是有为白氏申冤的原因所在,哪怕只是附带,可做为白氏的女儿,她无知无觉的过了这么多年,在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查明真相的情况下,为了些许利益,为了那个所谓的‘公平’,就去威胁,去拿捏……
这真的好吗?
无论沈沧瑜对她如何,是视做闲棋,还是视为利刃,或干脆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小人物,洛楚尘并不觉得的生气,他和她的地位本就是天壤之别,人家瞧不上她很正常。本来就往日无交,近日无情,还是勾心斗角,互相利用的关系,她还一直处于受帮助状态的下风位置,凭什么要人家特殊对待?
又不是公主。
洛楚尘和沈沧瑜没交情,所以无论怎么做都合情合理,但那位‘洛大姑娘’……被沈沧瑜‘关心’的表妹,方才知道她死了之后,沈沧瑜甚至还第一次剥了温文儒雅的外皮,露出愤怒伤情的表情。
这是她死之后,第一个为她伤心的人。
纵然从不相识,纵然另有目地,纵然……如今相处尴尬,可洛楚尘,依然还是感激的。
“沈世子。”她深深叹了口气,表情少了刚进屋时的戾气,就连语气都柔和不少,“洛大姑娘,不止是你的表妹,也是我的……额,大堂姐,我不管你这些做为,有多少是真正的为了她,可我还是很感激你,并且,想尽绵薄之力。”
“据我所知。”她直起身子,正色起来,“我那大堂姐之死,在于承恩公府。她是在出嫁之时,在洞房之夜,死于她的夫君,探花郎裴佐辰之手。”横着劈下一道天雷,没顾沈沧瑜猛起站起,令桌子发出‘吱喳’的刺耳之声,洛楚尘接着,一字一顿的道:“她是被裴佐辰亲手掐死的。”
……
锁头胡同的宅子中,屋里静极了,洛楚尘的一句话,仿佛将空气都凝住了。
窗外,风声忽忽响起,屋子里,炭火烧出‘噼啪’之声,只是那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却都好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都不动。
好半晌儿,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沈沧瑜才拧了拧僵硬的脖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静,“四姑娘,你说……我那表妹是如何逝去的?”语气里,表情中满满都是‘我大概听错了,耳朵好像不好使’的意思。
“是被裴佐辰掐死的,就在洞房那夜。”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沈沧瑜的‘自欺欺人’,洛楚尘声音冷淡而清晰,“大堂姐的死,应该说是个意外,就如沈世子的目地一般,洞房那夜,裴佐辰醉酒,逼问大堂姐嫁妆之事,言道:翻遍了她的嫁妆,也没找到需要的东西。问大堂姐是不是藏起来了,还有没有遗留在娘家的嫁妆,交给了谁?”
“大堂姐在安陵候府中并不得宠,无人重视。白夫人遗留的嫁妆到底有多少,她也并不知情,一时被问懵住了,没顾上回答,就被裴佐辰反复逼问,甚至动起手来。”
“裴佐辰酒醉失了理智,下手未免太重,大堂姐不明所以,拼命挣扎呼救,就又惹得裴佐辰更加发了狂态……最后,便这般好笑的死于非命了!”
眼眶发热,紧咬牙关,洛楚尘想起那晚的情景,只觉得心尖儿都恨的发颤儿,死死的咬了一口下唇,几乎快尝到血儿味了。她才缓缓的长嘘出口气,“沈世子,大堂姐的死,全在嫁妆上,而你之所以数年图谋,多番筹划,甚至直接找上我,为的,却也是嫁妆。”
“大堂姐的嫁妆,除了安陵候府公中出的东西之外,基本都是白夫人所遗。而你说过,白夫人是威北王旁枝,又自幼在王府长大,与逝去的容王妃情同姐妹……”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白夫人出嫁之时,她的嫁妆,全是由威北王府出办?”提问一句,却没等沈沧瑜回答,洛楚尘便自行解答了,“想来应该是的,毕竟你说过,白夫人乃是一介孤女,若无威北王府撑腰,她又怎能嫁到安陵候府这般的门第,且还是长房宗妇。”
“威北王府在二十年前遭了难,除了出嫁女这外,合府尽丧,朝中说是被外敌所祸,但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贫民百姓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尽数知晓,只是威北王府纵横边关那么多年,白王爷被称为‘晋国武神’,被灭门之事虽太过突然,但他……就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吗?”
“沈世子,您能不能于我一句实话……”认真的看着沈沧瑜,洛楚尘紧张的问道:“白夫人的嫁妆里,到底有什么?”
——竟害了数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