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楚尘一步迈正春晖院正屋的时候,只觉得屋里气氛莫名怪异。
所有人……包括裴氏在内,都双目炯炯,用一种又期盼,又渴望的复杂眼神看着她,面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那感觉真是迷之尴尬。
洛老夫人高坐在上首妆花罗汉塌上,一右一左各有一个如花貌美的花季少女傍着,只是这两少女不知为何,均都离洛老夫人远远的。左边那个,洛楚尘一眼瞧出来就是她的嫡妹,刚从家庙里被放出来的洛楚芬。
一张本来粉粉嫩嫩的小脸儿拉的老长,嘴唇高高的撅着,满面懵逼的同时,又奇异的夹带着愤怒,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惊讶,害怕,不解,烦燥,厌恶……情绪之复杂,简直让洛楚尘叹为关止。
至于洛老夫人右边那个清秀的小姑娘,洛楚尘也是认识,同样是她(还魂前)的嫡妹,如今的堂姐——洛楚微,这位仿佛没注意她走进来,正一脸苦逼的看着洛老夫人和洛楚芬,那目中的痛苦之色,根本无需言表,只一打眼儿,就能瞧的清清楚楚。
许氏周身满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气场,周氏则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至于裴氏……洛楚尘发誓,进府这么久了,她是第一次见到嫡母瞧见她的时候,能目露喜色,竟然仿佛很高兴的样子!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打眼儿在屋里扫了一圈儿,感受了一下微妙的气氛……洛楚尘心里大概就有了底儿。不用怎么琢磨,就腿后根想想都能知道,无需多说,肯定是刚从家庙里放出来的洛楚芬,发挥了她炮筒子的威力,又无差别的攻击了谁?才会让局面变的这么尴尬。
“祖母,大伯娘,母亲,三伯娘,尘儿给你们请安了!”虽然心中明明白白,但洛楚尘也不傻,根本不会去捅破了,反而规规矩矩的上前请安问礼,屋里四个长辈,哪个都没落下,一个一个的全都问到了。
“快别多礼了,一旁坐下吧!”许氏和周氏异口同声的开腔,满面慈和的道。
只有裴氏,没说话。只别别扭扭的对她点了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洛楚尘也不在意,反正就算她无意帮洛楚芬解了局,裴氏也不会感谢她……好吧,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裴氏感谢。
如果早知道这么巧这么寸,那她肯定会晚点出门。毕竟,她和洛楚芬还有仇有恨的呢!
她可没忘了万兰春的小院儿是怎么被洛楚芬砸的七零八落,而她和万兰春又是如何仿佛丧家之犬一般的,被人打的狼狈而逃的。
“多谢大伯娘,母亲和三伯娘的体贴了!”洛楚尘俯身福礼,对许氏等三人道了谢。随后,没理会裴氏的冷笑,她款步上前来到洛老夫人身边,娇娇俏俏的露齿轻笑,撒娇道:“祖母,孙女好些天没回府了,您想不想我啊?”
那小声儿,透甜儿透甜儿的,歪着脑袋娇声问的模样,简直萌化了洛老夫人的心啊!
“怎么不想?你离开这么多天,竟连个消息都不传回来,若不是祖母派人去接,怕你还不肯回来呢!”洛老夫人伸手虚点了洛楚尘两下,佯装气愤的道:“真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唉呦,祖母可冤枉死我了!哪是我不往回传信呢,明明是您忘了我,我想传信都传不进来罢了!”洛楚尘两步来到洛老夫人身前,左右看看,发现罗汉塌上根本没她的位置了,干脆就蹲身下来,虚坐在脚塌上。双手扶在洛老夫人的膝盖上,嘟着嘴道:“您看看您,左边三姐姐,右边五妹妹,真真个的左拥右抱,哪里还能想起我来?”
说实话,洛楚尘回小院儿之后,虽然有多住几天的想法,但还真的没忘了和洛老夫人联络感情,一天一封信是必须的,只是……写是写了,送也送了,但听今日洛老夫人的说法儿,洛楚尘心知肚明,她的信,怕是让人给拦了。
自回小院儿后,每天洛楚尘都会写几封信,令下人送至安陵候府,而这几信封,基本上就有写给洛锦章(凑数)报平安的,也有写给裴氏(气人)问礼的。而最重要的,她真正想写的,自然便是写给洛老夫人联络感情的。
洛老夫人对她印象不错,虽没相处几天,但有天生的血缘关系在,她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挺亲密的,这点洛楚尘明白。只是,才刚刚相处上没几天,她就被打发回小院儿养伤去了……没错,回小院儿是她自己的决定,她也确实全心全意的想回去,但是……
回去归回归,洛楚尘可不想她好不容易巴上的洛老夫人,因为时间和距离跟她疏远了。因此上,一天一封信,出去多少天,她就写多少封,里面是什么肉麻写肉麻,怎么感人怎么来,哪怕为此,她还得每天给洛锦章和裴氏捎上一封,加大工作量,她也在所不辞。
每天写完了信,派觅露准时准点儿的送到安陵候府里,亲手交给春晖院的小丫鬟,洛楚尘一直以为这些信都落到了洛老夫人那儿,可如今,听见这位祖母的语气她才清楚,赶情……这位没看见啊!
隐晦的瞧了一眼表情恍惚,眼神略带不安的裴氏,洛楚尘就明白了,不用说,肯定是这位把信觅下了!当了那么多年地下当家人,说春晖院里没她的人,洛楚尘都不带信的!应该说,春晖院里,洛老夫人身边,到底有几个不是她的人!
嘴唇微微动了动,她眼珠一转,就想把这事儿捅破了!回府第一件事,是先撕裴氏,盖她一锅这种事儿,是多么让人心旷神怡,只是……
最近打裴氏似乎打的太狠了,在小院儿的时候,万兰春就曾说过她‘哪怕没留下什么破绽,可有的时候,太过频繁本身就是一种破绽’,就算瞒的过洛老夫人,瞒的过许氏,但洛楚尘心里明白,她是瞒不过洛锦文的。
都不需要去确定,只要知道自她进府后发生的所有,洛楚尘相信洛锦文这个内阁学士就能心知肚明,她耍了什么手段!
洛锦文虽然为人凉薄自利,但不得不说,对洛老夫人这个亲娘,他还是有些孝顺之心的。洛楚尘哄好了洛老夫人,那么,只要不破坏安陵候府的大局面,她相信洛锦文不会对她如何,毕竟,除了讨洛老夫人的欢心。她还长的那么好看,脸美颜正,对安陵候府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
起码联姻的时候‘市场反应’会比较好。
虽然她真追究起来,是外室女,这个身份不大上得了台面,在男人嘛……大多数还都是视觉动物。
就连洛锦文这样的,不是都娶了脸美的许氏吗?
洛楚尘表示:她还是很有前途哒!
只是,有前途归有前途,以她目前的身份和处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暂时就先别作了,免得撕x了别人,也扯坏了自己……所以,抱着这个原则,在洛老夫人惊讶的问:“尘儿还给祖母写信了?送哪儿去了?我怎么没瞧见?”的时候,她别有深意的瞧了裴氏一眼,只看得裴氏汗毛都竖起来了,全心全意的憋着劲儿想要为自己解释,但是……洛楚尘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在没说什么了。
低下头,抿着嘴儿,她沉默了。
到把个裴氏噎的够呛,满腔的反驳之语全数咽回肚子里,脸色憋的通红,却还要打起精神去应对洛老夫人。毕竟,人家洛楚尘都没咬她了,这就够可以的了,难不成裴氏还期待着庶女给她擦屁股嘛!
“母亲,尘儿还没见过她三姐姐呢吧!咱们府里这一辈儿就只有她们几个姑娘,您到是给介绍介绍啊!”裴氏僵硬的转移话题。没办法,她所有的应对都是建立在洛楚尘咬她的基础上的,可这回儿,人家洛楚尘改变行事了,人家不咬她了,人家沉默了……
裴氏也只能心里恨的直滴血,但口中却尴尬的转移话题。
说好的撕x呢?你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我这都准备妥当,满心期待一场大战,瞬间翻身呢!你怎么能沉默?太过分了!
这不按道理出牌啊!
裴氏简直泪流满面。
“哦,对了,老二媳妇儿,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洛老夫人双手一拍,口中‘唉呦’一声,失笑着摇头,她责备自己道:“真是老了,竟连这个都忘了!”
伸手揽过洛楚微,洛老夫人拍了拍还扶在她膝上的洛楚尘,笑着道:“尘儿,你还没见过她吧!她就是你三堂姐,是你大伯娘房里的。祖母跟你说提过的……京城第一才女,前段日子在许大家那儿伺候师傅呢,这不快过年了,她才回府。只可惜,她回府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她这般说着,伸手将两个孙女拉到一起,笑的满面慈祥的转向洛楚微,她又道:“微儿,这是你四妹妹楚尘,是你二叔的女儿,最是温和善良的,祖母很是喜欢。她刚刚进府,诸事不知,你身为她姐姐,日后要多多关照她啊!”
“祖母放心,微儿知道!”洛楚微抬头,上下打量了洛楚尘两眼,唇边就挂起大家贵女必备的角度完美的笑容,“四妹妹的事儿,我早就听母亲提过了!只是,母亲只说了四妹妹最是善良好相处的,却没成想,四妹妹还长的这般漂亮,让孙女怎么能不喜欢。”她拉起洛楚尘的手,貌似无比真诚的说着。
只是,那眼神中,却无波无动,幽深如潭水一般,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瞧见些许鄙夷和轻视之意。
“三姐姐说的哪里话,什么漂亮不漂亮的,真是羞煞妹妹了!”洛楚尘仿佛根本没瞧见‘三姐姐’的鄙视眼神,只用一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语气,她无比娇羞的‘咯咯’轻笑,让洛楚微不由自动的头皮发炸,然后才低声羡慕道:“我听说三姐姐是太学女院的学生呢,第一才女之名,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就连市井之间,我也曾听过三姐姐的才名。”
看着眼前熟悉至极的清秀面容,洛楚尘在心中叹了口气!洛楚微——许氏的嫡女,她还魂前的嫡亲妹妹,感觉略有复杂。
还魂前,她和洛楚微之间,有许氏隔着,到不能说相处的很好,但勉强也还过的去。洛楚微是个挺聪明的女孩儿,虽然有些自视甚高,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有才华,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不是随便个什么人就得能到的。许大家膝下教导过无数贵女,但能被她认为徒弟的,却也只有聊聊那几个人罢了。
而洛楚微,就是许大家的关门弟子。
不得不说,不管哪府哪家,有这么个孩子,长脸——那是真的。
洛楚尘对这个妹妹感观不错,所以哪怕这位先前的三妹妹,如今的三姐姐,明显是不太瞧得起她,隐约还有看笑话的意思,她也没生气。
瞧不起就瞧不起吧,皇帝还有人骂呢,她又不是银子,人人喜欢,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洛楚尘根本不在意。
“三姐姐博学多才,名扬京城,我生在市井之间,于学问上不大通顺,三姐姐日后可不要嫌弃,多教教我才是。”她面上微红,似含羞带怯般的道。
“四妹妹千万别客气,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就是!”洛楚微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眼尾余光扫了下满面笑容的洛老夫人,便连忙改了口。
“好,好的很,自家姐妹,就该相互帮助才是。”看着两个如花似玉,好吧,是一个如花似玉,另一个清秀佳人的孙女,洛老夫人抚手大笑,欣慰的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哦,对了,尘儿,除了你三姐姐,你应该也没见过你五妹妹吧!”似乎太过兴奋,洛老夫人一把抓住洛楚尘的手,转头便指着洛楚芬,笑着道:“尘儿,你瞧,是你嫡亲的妹妹楚芬,是你母亲所出。前段日子她……额,那个,嗯,她出了些事儿,不在府里,今日才回来,这不正好,与你相见,也是你们姐妹的缘分。”
说完洛楚尘,洛老夫人又转头看向洛楚芬,口中欢快的道:“芬儿快起来,见过你四姐姐,你们是嫡亲的姐妹,要好好相处才行啊!”她这般期盼着。
洛楚芬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一眼‘嫡亲姐姐’:“……”
洛楚尘:“……”额……
好好相处什么的?呵呵,祖母,你快快看看我‘嫡亲妹妹’那愤怒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