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来给洛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洛锦文亲自吩咐过:“看好了二丫头,大过年的,别让她胡说什么,闹出事儿来惹母亲心烦!”许氏也答应的好好的,保证完全任务,可也不知怎么地,一个错眼不着,事情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讲真的,耳边听着洛楚宁口中讲着许容诚的二,三事,眼中看见屋里的人那副见了活鬼的表情,许氏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闹成这个样子,可怎么跟候爷交代啊?
洛锦文不怼死她才怪呢!
“二姑娘,你听话,别在老太太这闹了,跟母亲回去,不管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你父亲都会给你做主的!”死死拉着洛楚宁,许氏似有意似无意的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心里深恨,觉得这个庶女真是会给她惹麻烦。
“哎,老大媳妇儿,你这是……”洛老夫人还依然震惊在许容诚的‘取向’上,竟生生的让许氏把洛楚宁从她怀里拉走,“你要做什么啊?快放下宁儿!”她惊慌的看着许氏招来三,四个壮妇婆子,直接把洛楚宁拖胳膊捂嘴,竟是要直接抬走了!
“母亲,您别急,儿媳妇看宁儿这是有些糊涂了,连场合都顾不上看,您瞧您这儿微儿,芬儿,尘儿……未出阁的丫头们都在,宁儿这通儿口无遮拦的,想来是脑子不大清楚了!”许氏背转身,让婆子们赶紧把洛楚宁抬走,只抬脸笑着虚应洛老太太,“母亲,您瞧瞧宁儿那模样,瘦弱的多么可怜,方才还差点撅过去不是?母亲,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没有身体来的重要不是?还是让儿媳妇把宁儿带回院去,好生休养才是啊!”
许氏算是打定了主意,在不能让洛楚宁在洛老夫人面前‘瞎说’,万一真让她说动了洛老夫人,让这位在后宅被人‘护’了一辈子,‘单纯无知’的老太太闹将起来,坏了许容诚的前途,让安陵候府和尚书府决裂……洛锦文还不得活撕了她啊!
先把洛楚宁弄走,别在让她扩大影响,至于洛老夫人嘛——这老太太还是比较好哄的,只要洛楚宁不在影响她,在让洛锦文出面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好生忽悠她一通,许氏相信,这事儿还是能糊弄过去的。
“快快快,你们动作快点,没看二姑娘都难受成什么样了吗?赶紧的,派个人去请个大夫回来,在去禀告候爷一声,就说二姑娘出事了!”许氏语速极快的吩咐着,伸手指派着人就要去通知洛锦文。
事儿闹大了,已经不是她这个等级能招架的住了的,且得让家主回来处理。更何况,这儿也得告诉二姑爷一声儿。毕竟,宁儿是他媳妇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二姑娘闹事儿,她这个娘家嫡母,还真不怎么好处理。
“不,不要,我不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母亲……祖母救我,救我!”洛楚宁被一堆壮妇婆子团团围着,挪胳膊拉腿的,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被原在拔起,眼看就抬到门口了!她回头泪眼看着洛老夫人,绝望的喊着,“祖母,祖母……”声音之哀泣,如孤雁泣血般令人心疼。
“唉啊,这个,这个……我……”洛老夫人手足左措的站在原地,被三个儿媳妇你一句‘二姑娘糊涂了’,左一句‘先歇歇,什么事儿都得慢慢来’,给劝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呆愣愣的,竟这般默认了许氏的说法。
眼睁睁的看着洛楚宁被人‘抬’走。
春晖院正屋里闹的不行,丫鬟们的惊呼喊声,许氏夸张的宽慰,裴氏事不关已的冷嘲,洛楚宁绝望的叫嚷,和抬着她,于她做‘斗争’的婆子们粗重的喘息。
当然,还有几位羞涩又尴尬,坐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鏠儿钻进去以示‘清白’的姑娘们。
“二姐姐太过份了,怎么能在咱们面前说这样的话!”洛楚微已经退到了墙角,小小声儿和跟在站在一个角落的洛楚芬抱怨道。
“约莫是疯了吧!”洛楚芬撇了撇嘴,脸上羞的通红,气急败坏的道。
“到底是姐姐,怎么好这样说!”洛楚微心中很是赞同,但面上却还佯装正经。
“什么姐姐?不过是个庶女罢吧!”洛楚芬翻了个白眼儿,新仇旧恨加深,她冷声讽刺道:“三姐姐,你素来清高有才气,若是让你的爱慕者们知道,你的亲姐姐是个疯的,呵呵,怕是什么京城第一才女的大号,在不会有了吧?”
自从亲娘裴氏那儿得知,若安陵候府和承恩公府在次联姻,那么淑惠公主确实中意洛楚微之后,洛楚芬的日常就变成了吃饭睡觉掐三姐姐!!
“我清白闺阁女儿家,哪来得什么爱慕者,五妹妹你太爱开玩笑了!”洛楚微被噎了个倒仰,胸口郁气上冲,却又让她生生强咽下去。
不能得罪她,不能得罪她,不能得罪她,五妹妹是二伯娘的女儿,而她还要靠二伯娘帮忙呢!在心中把这段话默念无数遍,洛楚微打了哈哈,把洛楚芬那足以能把任何普通闺秀气炸了的话虚应了过去。
只是,却完全没反对洛楚芬说的‘亲姐姐是个疯的’这句。显然,她也认同了洛楚芬之所言,觉得洛楚宁今天的表现,应该完全是被虐.待疯了。
当场全家人的面儿,说自己夫婿是断魂,还乱.伦堂哥什么的,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夫妻夫妻,那可是一辈子都分不开的,夫贵则妻荣,但凡哪个妻子知道了这事儿,不应该藏着掖着吗?这么不管不顾的爆出来?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洛楚微真不明白,许容诚要真是倒了霉,做为他的妻子,洛楚宁又能好到哪儿去了?
她是许家的媳妇儿不是吗?
就在洛楚微和洛楚芬几句话的功夫,屋里的情况又有变化,许氏今日也是超越了平素笨嘴拙腮的自己,为了不被洛锦文斥责,她完全是超常发挥,几句话之间,终于把洛老夫人的注意力从心疼孙女身上,转到了旁的地方,又有裴氏在旁敲边鼓儿,一来二去的,洛老夫人竟然真的把目光从洛楚宁身上移开了。
洛老夫人这一‘放手’,几个抬着洛楚宁,却被绝望的洛楚宁爆发最后潜能,连踢带喘,又掐又打的婆子们,终于齐心协力的把人拽出了门。甚至,在洛老夫人没注意的角落里,几个婆子还伸手死死的拧着洛楚宁腰间的软肉,疼的她额上冷汗直流。
“祖母……”在被拽出门的一瞬间,洛楚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今天霍出一切的破釜沉舟,显然已经失败了。想起方才在书房中父亲对她的态度,洛楚宁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下场,无需说什么,她这个女儿在洛锦文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她的价值,就在于联姻,在加深了安陵候府和尚书府的关系之后,她这个出嫁女,就已经没有用了!
嘴边扯出一抹空洞的笑,她的心却仿佛坠入深渊,耳边听着屋中的吵闹声,感觉肋下被拧的巨痛,洛楚宁想到了死!
被家族放弃,永远关在许家的小院儿里,被那个魔鬼一样的所谓相公虐.待,看着他跟堂弟乱.伦,为他们俩人的丑事做挡箭牌……这样的人生,洛楚宁一点也不想要。
——她宁愿死!
把心一横,洛楚宁紧紧的握着拳,嘴唇微动,她对着舌头就要狠狠的咬下去……
但,就在这时……“祖母且慢,今日二姐姐虽然有些失态,但就如她方才说的,她是来求救的……我虽是第一次见二姐姐,但也知道能得祖母这般疼爱的人,想来不是那等轻狂之辈,定是被逼到了极限,这才会如此行事的。”
“就算二姐姐行事不大妥当,在我们这些妹妹们面前放肆狂言……但,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咱们安陵候府的姑娘啊,出嫁不过半年时间,就被搓磨成了这般模样……这是我们嫡亲的姐姐,下场却如今凄惨,我们又怎么会因为她一时失语,而有什么怨言呢!”
“二姐姐如今身子似乎是真的不大好,大伯娘想让她歇息也是关心她,只是,孙女想着,若不让二姐姐把她心里的苦楚都诉出来,怕是看在好的大夫,歇息时间在长,她也不会痛快的。”自洛楚宁进门后,无论屋里闹成什么样儿,都一直沉默不语的洛楚尘突然开口说话。
事实上,方才洛楚微和洛楚芬之间的交谈,她听的一清二楚,也心知肚明洛楚宁今儿办这事确实不太地道,在未婚小姑娘面前说房中事什么的……大晋的国风在开放,也没到这个份儿上。
只是,不妥归不妥,洛楚尘却是真的同情,并理解洛楚宁的做法的。
她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上了,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了,才会破釜沉舟的博上一次,以期能够求一条活路出来。
都到了拼命的地步了,谁还会管场合啊!
看着洛楚宁的模样,洛楚尘想起了她的前世,被裴佐辰那般对待,死在他手上的时候……呵呵,她却连个求救的对象都没有。
洛楚宁到了绝路,但起码还可以拼命一博洛老夫人的怜惜之情,可她呢?洛老夫人根本不喜欢她。
心中说不出的酸涩滋味,洛楚尘其实并不怎么想开口,毕竟为洛楚宁求情,就等于得罪了许氏,甚至是洛锦文,可是看着洛楚宁的狼狈模样,真袖手旁观了吧,又觉得似乎不大对……
总有一种眼睁睁看着前世的自己身死的感觉!
——是辣么的别扭!
犹豫两难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上次见沈沧瑜时,他似有意似无意说过一几句话……柳姨娘是白夫人的陪嫁丫鬟——于是自然出自当初的威北王府。白夫人嫁进安陵候府后,几年不开怀,便亲自把柳姨娘给了洛锦文为妾——说明柳姨娘算是白夫人的亲信。洛楚宁是柳姨娘的亲生女儿——如果想取得柳姨娘的投诚的话,帮洛楚宁是最好的办法……
一瞬间脑子闪过这些,洛楚尘几乎是不加思索就开口相助啦!!
毕竟,有可能得到秘密什么的,对她来说,比讨好许氏和洛锦文来得重要的多!
“这……尘儿说的到也不错,老大媳妇儿,我看宁儿似乎真不大愿意去休息,到不如让她把心里的委屈全诉出来的好。”洛老夫人眯着眼睛,她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大好使了,站在身前的还能看清楚,但凡离得些,就不大中用了。
这也是那些婆子们敢使手段整治洛楚宁的根本原因——洛老夫人根本瞧不见,许氏又不会因此责罚她们,那么动手解解气又有何妨呢?
“老大媳妇儿,你啊,还是太年轻,有些事儿没什么经验,这女人心里,但凡有了憋屈事儿,憋在腹中,挂在心头,无人可诉,无处可哭……这种时候,你就给她喝人参肉桂,吃龙心凤胆,她该难受还是难受!”洛老夫人长叹一声道,完全没注意她的二孙女,已经快被婆子们拧的不醒人事了。
“我,这……”被洛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教训,许氏彻底哑口无言。
“祖母,还是让二姐姐进屋来,躺到塌上休息吧,您看看她现在那脸色,也不适合挪动了不是?到不如让二姐姐就留在祖母您儿,咱们边聊天边等着大夫上门?不是更好吗?”洛楚尘万般‘贴心’的,如此提议着。
“尘儿说的不错,老大媳妇儿,还不快让人把宁儿扶过来。”洛老夫人不愧是个软耳根子,许氏说要洛楚宁带走的时候,她觉得许氏做的对。而如今洛楚尘说要让洛楚宁歇在这儿,免得劳顿,她又觉得洛楚尘考虑周全,当真贴心极了,就连忙点头应是。
屋子里,‘抗’着洛楚宁的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许氏不甘不愿的眼神下,默默无语的又把洛楚宁抬了回来。
轻手轻脚的被放在塌上,洛楚宁只觉得眼前发黑,拼命的喘着气,她需要用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不昏撅过去,口中的咸腥感让她阵阵欲呕。紧紧握着罗汉塌边角,她耳边又响起了方才的女声,“二姐姐,你有什么委屈,快说出来吧!”
除了你相公是个断袖乱.货之外,他还有什么黑点啊?若当真就只有这么点‘黑料’的话?回娘家这么告状,似乎有点不大妥当哦!
嫁出去的女儿,自然便是夫家的人!做妻子的知道相公这样要命,足以毁掉整个余生的黑点,不说帮忙隐着瞒着,还满天下的扬活儿,要死要活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似乎,完全不符合候门贵女的教养啊!
“祖,祖母,母亲,若,若相公只是断袖的话,孙女断然不会如此,可,可……”洛楚宁死死的扣着罗汉塌的雕花边儿,完全不顾指甲劈裂,已然染血,“相公是要治死我,他是要拿我的性命去讨好那个堂弟!!”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无望的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