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又陪林子陌,又是见容王,还在书房洗漱完毕。沈沧瑜回房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透了,洛楚尘掐着点儿瞧,都已经戌时中了(晚八点多)。这个点儿,晚膳早早用过,都可以上床睡觉了!!
——但沈沧瑜偏偏才回来!!
新婚第四天,婚假刚放完,初初上朝就这个点儿才回来……沈沧瑜这是对他们的婚姻有多不满?才刚上班就用‘晚归’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不愿意回家的心情啊!!
当然,洛楚尘心知肚明,新婚之初,她和沈沧瑜相处的挺愉快。以沈沧瑜对她的心思,也不可能是有什么不满!应该是有要紧事儿要办,所以才会晚归。但……
知道归知道。气儿不顺归气儿不顺,她今儿,不管是在段修容宫里被敲打,还是在洛楚静处的被哭诉,都让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却压根没处发散。恰巧沈沧瑜回来晚了……
既然当了人家相公,除了打扫剩饭之外,当然还要充当出气包了!!
——要不然,要他干嘛啊!
“尘儿……”好在,沈沧瑜虽然没有当这种丈夫的‘经验’,但眉眼高低,看人脸色判断喜怒到还是会的。一打眼见洛楚尘面无表情,但眉梢眼角都透着阴郁之色,在联想起容王所言,她陪许继妃进宫拜见段修容了……
段修容那人,沈沧瑜没见过,到底是宫里的嫔妃,哪怕是长辈,以他这个外男的身份,也不好拜见。但从许继妃偶尔的支言片语,以及打长安王那儿得到的消息,沈沧瑜就知道,那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精明且势力,偏又最爱玩恩威并重那套把戏。对此,林子陌的亲娘早就跟他抱怨过无数回了。
做为将军之妻,又是‘质子’身份。林家——不管是林祖母还是林母,做为命妇,都是要进宫参拜的。而参拜的对象,想当然是裴太后和皇后。不过,碍于林子陌乃是长安王‘一党’。林祖母和林母偶尔也会去玉容宫见见段修容……
于是,想当然,她俩就被段修容‘套路’了。做为老牌的宗室郡主,还上过杀场,林祖母什么没见过,段修容那一套在她面前,不过就是小孩子把戏罢了,并不被她放在眼里。
可……癞蛤蟆爬在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呐……看着洛楚尘阴郁的脸色,暴躁的小眼神儿,沈沧瑜就能断定,他们家尘儿,怕是没少被段修容膈应喽!
“尘儿,我错了,我不该回来这么晚。只是,我那个朋友……你应该知道的,就是林子陌。他是我从小便认识的好兄弟。只是,他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现在还娶不上媳妇儿。求了好几家的淑女,却都被无情的拒绝了。今儿,是他今年第四次被拒绝。心里难受的很,我这才陪他喝了些酒,聊以解慰……”
死道友不死贫道。沈沧瑜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好友’,用好友的悲惨经历去博媳妇儿一笑,“这一年才刚刚过半,子陌就被连踹四回,这未免惨了点儿。”
“虽然和尘儿你才成亲,心知应该早些回来,但……唉,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见他那么凄凉,我也不好提前告辞嘛!”沈沧瑜双手合什,讨好的笑着。
虽然他一惯自认为宁死不屈,永平帝想打压他,他都要想尽办法报复,四处搅和人家儿孙不和,争斗不断……但,媳妇儿是不一样的嘛。
在媳妇儿面前低头,那不叫低头,那叫情趣!!
“切,你这人!”洛楚尘也不是真的要跟沈沧瑜吵,不过随口玩笑两句,散散心头火气罢了,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人家沈沧瑜这般低姿态了,她怎么会不依不饶?起身上前,伸手拍了拍沈沧瑜衣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她主动开口,表示揭过这一茬儿了,“怎么?在外面头喝酒了?喝了多少?”
“没有多少!”沈沧瑜连忙回答。虽然……他喝了不少,但却依然非常聪明的没说实话,“不过陪了子陌几杯,应应景儿罢了。”
“子陌?就是咱们头一回见面的时候?给你把门儿的那个?”洛楚尘歪头想了想,终于从回忆深处挖出了关于林子陌的信息。
在锁头胡同小宅子那会儿,她和沈沧瑜头一回谈判,好像就是这个林子陌给守的门。那时,他虽一言未发,但洛楚尘却依然还是记住了他!
毕竟,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林子陌都是非常出众的。
“不错,就是他。”沈沧瑜点头,低声道:“等回头有时间了,我带他来见见你!”
“成,到时候你安排时间!”洛楚尘微笑,却没拒绝。既然已经和沈沧瑜成了亲,她自然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沈沧瑜愿意把好友介绍给她认识,那自然接受认同了她,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拒绝呢?
在房里,两人闲聊了几句。知晓沈沧瑜为了陪林子陌,晚膳都没怎么用好,只简单吃了几口,剩下的功夫全用在喝酒上头了。洛楚尘连忙唤来丹清,叫她派人到大厨房去,准备些夜宵送过来。
“用不着太多的东西,清淡些就好,天色不早了,吃太油腻了晚上不克化。”洛楚尘交代着。
“知道了。”丹清点头应声。也没派人,抬腿就走,亲自去了大厨房。
听了洛楚尘的话,拒绝了大厨房送一桌子菜的讨好。丹清只端回来四菜一汤,支上小炕桌,洛楚尘陪着沈沧瑜,两人都用了一些。
进宫受了气,又在洛楚静那儿陪着她伤心了一下午,洛楚尘晚膳也没用多少,毕竟心里不痛快,胃口都不开,这会儿到当真有些饿了。见沈沧瑜用的香,洛楚尘到也陪着他吃了些。
用过夜宵,洛楚尘歪在贵妃塌旁,一边串珠子一边消食,而沈沧瑜,则坐在书桌前,看书练字,两人谁都不打扰谁,屋里安静的很,可气氛却很和谐。
——昏黄的灯光之下,甚至还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消了食儿,想起明日沈沧瑜还要早起上朝,洛楚尘抬头瞧了点更漏,发现时间也不早了,便开口,“别看了,早些休息吧!”
唤来丫鬟,简直洗漱了下,两人换上寝衣,放下床头幔帘,小小的拔步床瞬间就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黑暗而充满安全感。
忙碌了一天,也很累了,洛楚尘靠在沈沧瑜怀里,准备入睡。只是……但凡一闭上眼晴,她就能想起东宫里,洛楚静绝望而疯狂的眼神,耳边仿佛还响着,她声声哀泣的求救……
“唉。”长叹一声,她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准备将脑中的画面驱逐出去,可是尝试了好久,最终都失败了。
洛楚静那一双本来明媚,如今却满是黯然的眼眸,好像印在她脑中一样,挥之不去。
“尘儿,你怎么了?睡不着?”枕边人频繁的翻身叹息,沈沧瑜又不是睡死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是今日进宫时……受了段修容的委屈?”
完全没想过洛楚尘会在东宫遭遇什么……毕竟容王早说过,她没遇见太子,沈沧瑜便只猜,尘儿是因为段修容之故,心中恼火,“她那人一惯如此,尘儿千万别放在心上。”
“段修容,呵呵……”听沈沧瑜提起段修容,洛楚尘一时间到忘了洛楚静,往沈沧瑜怀里靠了靠,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讽声道:“你不提我到忘了她,沧瑜,你可知道,今日在玉容宫中,那段修容是如何做的?”
将玉容宫中,段修容挑了许继妃当枪使,好顿忙活着白脸黑脸,打她巴掌给她甜枣的事儿一一说了,末了还颇不屑的道:“也就是许氏吧,但凡换个人,都不可能让段修容那么挑拔。给人当枪使了,还当的挺高兴。你是没瞧见她对我的态度,那叫一个洋洋得意。”
这说的,就是两人离开玉容宫时,许继妃对洛楚尘撂下的狠话了,“你不知道,许氏说那些话时,跟着我们的段修容宫里那宫女儿,脸都青了,若不是我怕段修容知道许氏说的那些话儿,日后节外生枝,让她在想法子敲打我,我真恨不得不拦着那宫女儿,让她回玉容宫时如实禀告,到不知段修容晓得她那‘蝉妹妹’专注拆她的台之后,会是如何的表情!!”
心里愤愤不平,对着许继妃,洛楚尘也不唤‘母亲,母妃’了,只异常直白的叫她‘许氏’,而沈沧瑜……呵呵,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尊重容王,想着许继妃好歹还是父王名正言顺的妻子,沈沧瑜都想叫许继妃做‘那傻子’了!!
“段修容性情就是如此,不管对谁,都是那样的老套路,自以为手段高超。其实……呵呵,哪个看不出来似的。”沈沧瑜抿了抿唇,口中如此安慰着。但心里其实并不舒服。
他喜欢洛楚尘,娶她为妻。是为了给她带来幸福生活的,像如今这般,堂堂的亲王世子妃,在宫里被区区一个四品修容玩弄在手掌,肆意做为……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够吗?
若换一个,换成宗室中有实权的亲王,甚至只是朝中的实权大臣家的女眷,段修容敢这么毫不掩饰,明目仗胆的作为吗?
哪怕她就是还想拉拢,怕也会用更加婉转的手法,而不是如此直白的显示权利,“用不着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你只当没听见好了。若心中实在是气愤,日后自有我……”来替你报仇!!
伸手不见五指的拔步床幔帘中,沈沧瑜眼里精光四射,伸手抱着洛楚尘,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他低声安慰,并如此保证着。
“得了吧,段修容那点手段,我根本不放在眼中。心里明明白白的,连她想什么说什么都能猜到……还有什么可生气的?”洛楚尘低笑着摇头。对段修容,她不过是被‘套路’的时候有点憋屈,过后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消了气。
毕竟,在生气也没用,人家是宫妃,膝下有得宠的儿子,而她是臣妇,且无还手能力,又何必去浪费那个力气呢!
“我早就不气了,你也别放在心上,长安王近来颇为得势,在朝中很是威风。你少去招惹他,免得到时候麻烦。”洛楚尘如此叮嘱着。
对沈氏皇族,她自然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但只单说沈沧瑜这个人,洛楚尘却还是很关心的。知晓容王府在宗室中地位尴尬,沈沧瑜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容易,洛楚尘也不愿意为了丁点小事儿就破坏他‘努力的结果’。
不就受点气吗?这有什么啊?当初没还魂之前,她在安陵候府受气受的多了,后来还魂,用外室女身份入府的时候,她也没少被人闲言碎语,若真是句句都在乎,她忙的过来吗?八壹中文網
“这个……尘儿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只是……”沈沧瑜沉吟着,声音中带着不解的问道:“你既不是因为段修容之事,抑郁在心。又怎么会辗转反侧,安眠不得呢?”
他可没感觉错,半柱香的时间内,尘儿确实在塌上,最少也翻了个七,八次身,叹了三,五口气……这难道不是心中有事儿的具体表示?可千万别告诉他就是单纯的失眠!
“我……唉,确实是心里有事睡不着。但却不是因为段修容,而是……”洛楚尘犹豫了一下。
东宫之事,洛楚尘还真考虑过要不要告诉沈沧瑜,太子的荒唐,她确定沈沧瑜早就知道。毕竟,洛楚静那事儿还是他告诉她的。只是……太子是个双儿,勾搭永平帝嫔妃,还和大臣之子有染,这事儿,沈沧瑜晓不晓得,洛楚尘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到还是知道,为了夺嫡,如今太子和长安王争得厉害,而沈沧瑜正赶在这个当口儿,决定要投靠哪派。太子之事,对他下这个决定,应该会有很重要的做用。哪怕为此,会暴露出洛楚静不想为人之的隐私,但洛楚尘还是不得不自私一些,为自己的丈夫做出选择。
“我今日心情不顺……”她顿了顿,耳边听着沈沧瑜低沉而优雅的‘嗯?’声寻问,心下一横,干脆说道:“为的是我在东宫做侧妃的六堂妹,洛楚静。”
“她的过往……我不必多言,想来你是清楚的,当初还是你告诉我的不是?”抿着唇,她低声道:“太子有怪僻,独爱孩童之色,我六堂妹入东宫后,很是吃了不少苦头。她年纪小,在家中又得父母宠爱,性子就没那么坚韧,今日我去瞧见,想是见到了亲人,实在忍不住了……”
太子的丑闻——不管有多少人暗地里知道。可明面儿上,听到一星半点儿,这都是该死的罪过。像洛楚静今天的行为,往小了说,是受不住崩溃了向亲人哭诉。可往大了说,但凡一个不小心,被下人听见,告知了太子妃,那洛楚尘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知道了太子的秘闻,还知道的那么多。什么勾搭父妾,淫大臣之子……这样的消息,都够洛楚尘被灭口的了。
不管不顾,完全不在意堂姐的安危,就敢大哭大嚷的把事情张扬出来。洛楚尘是心疼堂妹,知道她没坏心,不过实在受不住压力崩溃了而已,但就沈沧瑜来讲,洛楚静却是把他媳妇儿置于危险之地了。
为了丈夫和堂妹能好好相处,别没见面儿就留个坏印象,洛楚尘小心翼翼的把洛楚静的‘精神状态’夸大不少,重点讲了她在东宫,混在太子手下如何艰难,怎样辛苦……随后,才进入正题。
“太子实在不是个东西,我那六妹妹跟我说,太子不止怪僻好色,甚至,也不像你说的只是偶尔虐.杀小宫人……他在东宫极为放肆,不止淫.遍全宫,就连那些清秀的小太监都不放过。且还做的极为恶心,曾经带着三,四个侍妾以及两个贴身太监在书房厮混……就连太子妃处,都有他特意安排下的人……”
“不止如此,在后宫里,他和永平帝的几个小嫔妃也不清不楚的。沧瑜,你还记得吗?前段日子,后宫里不是个病死了个姓宋的更衣吗?听楚静说,那女人就是被太子所迫,然后才自尽的。”
“……赵美人,钱小仪,周答应……这些低位嫔妃,都曾和太子有过勾结。那些没名没姓的,就更多了!而且,不光是后宫,就连前朝……”
“咳咳,太子好似有些断袖的爱好,男女不拒。朝中也颇有他的相好……你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在闺中时,和住在我院子里的二姐姐很好的事儿吧?”
“她那个丈夫,就是户部许尚书之子许容诚,那根本是个混帐,跟堂弟乱.伦不说,还想借我二姐姐的肚子生子,还要治死她,我二姐姐发现后就干脆归了宁。可谁知,今日六妹妹告诉我,太子和那个姓许的竟然还有一腿……她说她亲眼见过许容诚和太子在一块儿厮混……”
洛楚尘愤愤不平的支起肘,起身拉开幔帘。月光撒进来,照在沈沧瑜平静无波的脸上。她微微蹙眉,道:“沧瑜,你在外头朝堂上的事儿,我并不大懂得。可太子这样的人品,怎堪为一国之君?我知道,你能出仕是靠太子之力,但……他这作派,我当真不信,永平帝能让他平安坐上未来君主之位?”
“又不是没儿子了,还有个长安王虎视眈眈呢!永平帝怎么会把皇位传给这样的太子?生怕不亡国吗?”洛楚尘抿着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在朝堂上的事儿,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按理我并不应该开口,但太子……你还是放弃吧,他不值得你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