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年纪还小,不过五岁出头,不到六岁,进学都不成的岁数。甚至,说句有损龙颜的话……他因为打小儿身体不好,家里太过宠爱,唯恐他劳累。所以,这位,连大字儿都不识得几个!!
说来,皇室的孩子,五岁出头,已经不算太小了。就连一般大臣家,只要家教严些的,五岁年纪,三,百,千(三字经,百字姓,千字文)也都是能通读的。甚至,有那天资聪明的,怕是连幼学都读顺了。
但……我们这位新登基的大晋主人——元和帝呢,这位莫说读书了,小时候家里最怕的,只是养不活他,怕他半路夭折……但凡他不死,莫说大字不识了,干什么都行啊!!
都五岁了,元和帝走路还要奶娘抱着,说话也有些慢悠悠的,个头儿不及正常三岁孩子大。说句实话,他登基之时,沈沧瑜和宋皇后都得左右两边陪着他,搀着扶着,小小翼翼的用手推着他坐到诺大的圣座上之上……
说真的,那情景……沈沧瑜都怕这孩子一个坐不稳,在一头栽下来,摔出个好歹来!
大晋国第一个走路不稳被摔死的皇帝……沈沧瑜都不敢想象史书会怎么记载,怕是千古奇文了吧!
一国之帝的登基大典,说真的确实很繁琐,一整天的礼仪行下来,又叩首又拜天,还要接受群臣朝拜……元和帝年纪小,身体又不好,这一通儿礼仪下来,还未过半呢,他的脸色都变了。
开始是白里透着青,下午又变成了青里透着黑,最后几乎都快咽咽一息了,这把沈沧瑜吓的啊!!
——毛都快竖起来了!!
不过,好在,有宋皇后在一旁鼓励,劝慰。元和帝最终还是把大典坚持了下来。只不过……转天就躺倒了!
上朝肯定是不成,甚至,他起都起不来床了,问也只是‘嘤嘤’的哭,说是浑身酸软。吓的宋皇后……哦,不对,这会儿该叫宋太皇太后了。
反正,这位帝皇登基第一天,就把两宫太皇太后(宋皇后和吴淑妃)和元和帝之母,原恭郡王妃,现赵皇后。这三个女人吓的魂都快飞了。
要知道,这三个女人,可都是死了丈夫,死了儿子……哦,赵皇后没死儿子……但是,她们如今基本都靠着元和帝,这确是真的。哪怕对和沈沧瑜合作的宋太皇太后来说,近几年,在沈沧瑜彻底稳固了自己势力,发展起足以平定一切的能力之前,元和帝都不可缺少的。
三个女人一通忙乱,一叠连声喊来了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御医,经过仔细诊断,小心判断,谨慎假设,大胆求证之后,御医们一致论定,元和帝他这个——累着了!!
对于五岁小儿,尤其是从来没经过缎炼,走路还得让人抱着,一天吃奶比吃饭多的五岁小儿来说。登基大典所需要的体力,实在是超过了元和帝能负荷的极限了。
一般孩子,人家如果累的很了,顶多就是多吃饭,多睡觉,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但元和帝……
他身体实在是太虚了,体内根本没有元气让他自己自行恢复。所以,才会造成如今这副手软脚软,浑身都软,好像要瘫焕了一样的症状。
且,麻烦的是,他年纪太小,还有点虚不受补的感觉。大补的汤药,不能给他用,补不上不说,反而会给他造成身体负担。
于是,抓耳挠腮的,御医们围在御案前,又找来了原本给元和帝看诊的儿医,无数人讨论了足有两个多时辰,最后决定,药补不如食补,想要元和帝能平安的长大,只能慢慢来,补太快了不过是虚效,或许眼瞧就能有所好转,但那不过是损根基的歪法子,糊弄个表面样子罢了,身体根本不会好转不说,反而还会影响寿数。
原本,元和帝做为恭郡王世子,在郡王府的时候,就有御医给他开了个温补药膳方子。但,一个郡王世子能请到的御医等级,肯定是不能跟皇帝比。平安儿还是世子的时候,不过两,三个月一次,有恭郡王求得永平帝赐下御医来,帮着他调养罢了。
这还是永平帝爱护孙子,赐下的御医都是有能耐,有本事的,要不然,元和帝都未必活得到现在。
但……两,三个月调整一次方子,和身边时时都有最顶尖儿的御医围着,天天把脉,时时细调,那能一样吗?
可以说,如果平安儿没登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体却跟不上成长的速度,他可能当真活不到成年,半路就会夭折。可,如今……平安儿登基,成了皇帝,身边是整个大晋国最顶尖儿的医者,尽数围着他转,那么,他活到成年的可能性,就无限的增加了!!
得知元和帝不是刚登基就要驾崩,身体情况反而还大有所为,三个女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话说,当初永平帝还在世的时候,宋皇后和吴淑妃的关系,反到淡淡。吴淑妃性情寡淡,为人颇为冷清,并不得永平帝宠爱,不过是肚子争气,儿子生的早,这才得了个四妃之称。
不过,哪怕是四妃,说出去响当当一号人物。但,那些年,上有裴贵妃,下有段修容,被夹在中间,吴淑妃过的很是艰难,虽没受什么物质上的苛待,但明明存在,地位还挺高,可却屡屡被人无视,那种感觉,确实不怎么好受。
那个时候的后宫,除了裴太妃,宋皇后和裴贵妃之外,单论份位而言,吴淑妃就是最高了,可她的,不管是份例月银或是旁的,数量虽都不少,但却是都跟一众小贵人,小答应同时一时间送……吴淑妃知道,这是裴贵妃和段修容一块卡着她,不想让她发展起来……
反正,哪怕有个儿子,吴淑妃这么多年,在后宫地位也很尴尬,跟宋皇后的处境,很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就算以前她们来往的并不密切,交情也算不上好。但因平安儿一同被封为两宫太皇太后……吴淑妃依然还是为宋皇后马首是瞻,处处尊重着她这个‘嫡后’。
就连吴淑妃这婆婆都如此了,新晋的赵皇后更不敢待慢宋皇后这个嫡婆婆了!
毕竟,吴淑——不,应该称她为吴太皇太后了。吴太皇太后和赵皇后又不是傻子,元和帝为什么能登基?靠的是什么?她们难道会不知道吗?都后宫混一辈子了,还那么天真?
废太子和元和帝他爹的鲜血都没干呢!吴太皇太后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赵皇后没了丈夫……就绝对不想在失去元和帝,这可是她们活着的唯一指望了。
吴太皇太后的娘家,吴御史家是她们能够相信的依靠。但,吴御史……说实话,这位虽然有个好名声,铁面无私,不畏强权。但御史这活儿……就是个得罪人的事儿,天天嘴炮干架,参这个弹那个,仿佛挺有权利的模样,可真论起来,就是个空架子!!
莫说跟有容王旧脉和威北王遗泽,并自己也发展起不少势力的沈沧瑜比较了。吴御史连段似道比起来,都是天差地远,顶多只能从旁暗自相助一下元和帝,还帮不了多少,真想说代替沈沧瑜和段似道,那完全就是白日做梦。
至于赵皇后……呵呵,做为曾经的恭郡王妃,她的家世也是不错的,父亲乃是翰林院院正,最是清贵的官儿……但,可惜的是,废太子造.反之时,曾派手下去京城四处抄家,赵皇后的娘家——非常不幸的就在这被抄的人家里头。
且,更加不幸的是,废太子派下的十几数人马,攻打十几家官员……林子陌虽四处去救了,但终归人手有限,还是有三家没救下来,被灭了门。而赵皇后的娘家,就在这三家之一。
亲爹亲娘,伯伯叔叔,祖父祖母,堂兄堂弟……未曾分家的赵家,除了赵皇后嫡长兄一脉因外放做官而躲过去,剩余的,一个没留,全让废太子给灭了门了!
所以,真算起来,元和帝并没有什么背景可依。所以,明显跟沈沧瑜这位摄政王有所关系的宋太皇太后,就是吴太皇太后和赵皇后绝对不敢待慢的存在了。
极是尊敬的,她们对宋太皇太后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了。
对此,宋太皇太后也很是满意,她之所以和沈沧瑜合作,除了要向永平帝报仇之外,不就是不想活的太憋屈吗?如果她的处境还和永平帝在位时一样,那么,她还犯着生命危险和沈沧瑜联合什么啊?
无拘无束的日子,宋太皇太后过的很开心,所以,对元和帝这个庶孙,她也极关心,每日请医问药,敲打太医,宋太皇太后做的顺风顺手,到很是被吴太皇太后和赵皇后感激不已。
不过,在怎么精心调养,元和帝的身体底子到底在那儿放着呢,短时间内,莫说上朝了,他连正常起身走路都做不到。
更何况,就算他能做到,一介五岁的小儿,连字都不识多少的存在,谁又能指望,或者说,谁又敢让他指挥什么国家大事?所谓上朝,无非就是坐在那儿,摆个样子罢了。
所有的国事,自然都是沈沧瑜着情处理了!!
要不然,他废那么大的劲儿,当个什么摄政王啊!!
不过,摄政归摄政,沈沧瑜到底还是没有处理国家大事的经验。毕竟,哪怕在聪明,有些事情还是得是靠着系统学习,以及丰富的经验来支撑。尤其是处在沈沧瑜这个位置上,所过手之事,每一条,每一件,都是能影响整个大晋国的!
就算沈沧瑜在狠心,事关黎民百姓,他也会小心谨慎,决不敢有半点粗心。更何况,他本人心肠就不算狠呢!!
所以,哪怕和段似道的争斗胜利了,他也顺利摄政了。可是,沈沧瑜却并没有如群臣所想,如何排挤段似道,对段家子孙下手。反而更加重用这位老臣,态度尊重,事事请教。
到是让朝中那些以往站中立,或者对容王府不够尊重的大臣们,放心了不少。
毕竟,段似道这样的,沈沧瑜都容下了,更何况他们这些,虽然没及时站队,但也没伤害过容王府的人呢!!
中立的大臣和早就归顺的那些,自然心头暗喜,洋洋得意,自觉眼光高超。而那些站错了队的……如曾经的长安王一脉,恭郡王一脉,诚郡王一脉,感觉就很忐忑了。
长安王一脉还好。主家虽死了,可好歹还有段似道在那儿支撑着。碍着这个老臣的面子,沈沧瑜对这一脉的官员,就算是收服,手段也还算温和。而恭郡王那一脉,则分成两个部分,大部分主动投了他,小部分成了保皇派,投到了吴御史麾下。
那小半人数不算多,且到底元和帝已经登了基,在是岁数小,也是皇帝,手下有些人,也是应该的。更别吴御史那人,那脾气……能不能拢住这些人还两说,沈沧瑜便也不怎么在意。
至于诚郡王那一脉……虽然宫宴之上,诚郡王运气好保住了性命,但胳膊被砍断,又失了生育能力,自身本就不成,且日后连个儿子没得生。想像容王那般靠孩子翻身都没希望……诚郡子也就认了命,这辈子就是个闲王了。
反正只要不被‘上头’针对,靠着新升的亲王爵位,他总能容华富贵,一生无忧。对比了一下元和帝和摄政王,诚王觉得……平安儿一个小屁孩子肯定干不过那么阴险狠毒的沈沧瑜,所以,他便干脆直接登门,把手中势力,除了留下商户以及银两之外,剩下的尽数给了沈沧瑜。
——算是投了诚。
就这般,长安王一脉苟延残喘,恭郡王一脉一分为二,诚郡王一脉烟消云散……不过,这都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当属废太子一脉!!
毕竟,不止势力属下,就连废太子的舅舅,原承恩公裴承嗣,都要被砍头啦!!
……
京城,午门,菜市口儿!
正午时分,烈日如火,给冬日寒冽的天气,添了几分暖气。
菜市口之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一个诺大的菜市口围的水泄不通。
不过,别看围了这么多人,且还全是贫民百姓。可这现场,却并不怎么闹腾,竟无人大声喧哗,只是均都交头接声,切切私语罢了。
至于,这是为何?究竟什么样的热闹能让如此多的百姓围在这儿,还俱都噤声,仿佛有些瑟瑟害怕似的……
理由很简单,瞧瞧菜市口木台之上,那几个大冬天散着怀儿,露着胸口,手持染血钢刀,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刀斧手,就能够理解了!!
若还是不能,看看这满地的血水,倒卧的缺了脑袋的尸体,另后头,一排一排,丧头搭脑,吓了失了禁的等着挨砍的囚犯们,便也差不多了!
菜市口儿——京城中斩杀囚犯的‘刑场’之一,或江洋大盗,或贪官污史,反正,那等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的,俱都在此处被行刑。
不过,像一般的囚犯,就算是死刑,基本也都是先关进大牢,凑成一批儿,秋后问斩。像如今,大冬天,刚过完年就要开刀杀人,京城百姓们还真是很少见着!!
因此,俱都来凑个热闹儿。
“时辰到,带人犯!”木台之上,刑部侍郎抹着额上的汗水,低头看着写满人犯名字的名单。这一整天,他几乎一直在干这个活儿。
刚开始,看着一个一个,他每日都能见着,一同上朝的同僚在他眼前被杀,刑部侍郎还感觉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当真怕的厉害。可这一天过去,杀的实在太多,他已经彻底麻木了。
“礼部尚书许绍耀,许绍耀之妻白氏,两人之子许容伟,许容诚,户部员外郎许绍晖……”刑部侍郎看着名单一个个念着……
“人犯带到!!”随着他的声音,刀斧手押着人犯上了木台,踹膝盖窝儿令其跪倒后,粗声道:“请大人示下。”
“验名正身。”刑部侍郎哑着嗓子高喊。
“遵命!”刀斧手高声应着。来到许家人背后,将他们的头发拉起,把脸露了出来,方便堂官上前一一验身。
许家人跪在那儿里,感受着脖子上的丝丝凉气和头皮的疼爱,当真吓的双股颤颤,直接失禁也不在少数。若不是嘴里堵着东西,怕是早就喊出来了。
“就要杀了!!这一早上十好几个了!”刑场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切切私语。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大年下的,好不秧儿的杀这么多人!多不吉利啊!”有人疑惑的问。
“嚯,你不知道啊?”旁边好热闹的人连忙拉住他,为他解惑,“前几天,不是有人在京城放火烧屋子吗?死了好些人呢?”
“这我知道啊,我大姨就住在失火的巷子,房子都烧没了!!”
“那火就是他们放的啊!”指着台上的许家,解惑的人恨恨道:“你不知道,咱们大晋国的太子,他造了皇帝老子的反了,派了好些个手下四处杀人放火,这许家人,就是他的手下之一,那个许家的儿子,就是跪在最中间的那个,他和太子,那是那个关系呢?”
“什么关系啊?”提问的人满面疑惑。
“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种啊……”解答的神神秘秘。
“什么,男人和男人?俩个男的还能搞到一块儿?怪不得太子要造.反呢?”提问的抽着嘴角,不知从哪里得出了男人和男人,就一定会造.反的结论。
菜市口儿围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最近又造.反又死人,老皇帝退位,幼皇帝登基的事儿,一遍一遍的说给不知情的人听……
而街尾之处,一辆外表简陋的马车安静的留在角落里。
马车之上,蓝棉布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角,一双激动中露着快意的眼睛,隐在其后。
“二姐姐,你的合离书已经到手了。许容诚也马上就要伏诛,你的苦难,总算结束了!”坐在车厢之中,洛楚尘轻轻拍了拍浑身颤抖的洛楚宁的肩膀,低声的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