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满尚书富宁安,一直在西疆的巴里坤,率军与准噶尔人作战。
衙门里真正主事之人,其实是汉尚书张鹏翮。
老皇帝派玉柱去吏部会商,实际上,是让玉柱去主持大局。
只是,玉柱心里明白得很,老皇帝故意让汉人主持吏部,就是想弱化吏部的人事任免权。
其中的奥妙,就在于,吏部尚书越弱,老皇帝越容易掌握朝廷的人事大权。
时间一长,吏部的职权,逐渐被老皇帝侵夺走了。
相对而言,管钱管物管税的户部,其重要性跃居于六部之首。
过了数日,玉柱的官轿抵达吏部门前的时候,张鹏翮率领满汉各两位侍郎,已经等在了衙门前的台阶下。
八抬官轿刚刚落下,张鹏翮便主动上前,抢先拱手作揖,笑容可掬的说:“相国大驾光临鄙衙,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恕罪。”
玉柱也拱手还了礼,微笑道:“天官亲迎,鄙人如何敢当啊,实在是折煞玉某了。”
在唐朝的武曌当权时期,曾把六部依次改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和冬官。
唐朝以后,官场上通俗的说法,天官特指吏部尚书。
假客套了一番之后,张鹏翮陪着玉柱进了吏部衙门,几位侍郎们也一起陪在身后。
又是一番客套的谦让之后,玉柱被请到了上座,张鹏翮在左侧相陪。
至于,四位侍郎们,则故意空出了一个座位,再各自分左右落座相陪。
官场上的等级制度,格外的森严。
座位问题,看似是个很小的问题,实际上,牵扯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大问题。
“诸位大人,汗阿玛吩咐了下来,命吏部遴选新任直隶巡抚……”
提及老皇帝的时候,玉柱特意抱拳,朝天拱了拱,以示尊崇之意。
张鹏翮则领着同僚们,一齐起身,并拢了双腿,垂首聆听。
等众人重新落座之后,玉柱扭头笑问张鹏翮:“张公,不知道贵衙可有一致公议?”
张鹏翮面露难色的说:“唉,不瞒相国您说,兹事体大,我们几个也是头疼得很呐。”
玉柱一听就明白了,张鹏翮在吏部里边,还没做到一手遮天。
照官场上的逻辑来说,张鹏翮是吏部实际上的一把手,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吏部的看法。
但是,张鹏翮说头疼,这就意味着,部里有不同意见。
玉柱点点头,却故意没吱声。
老皇帝的意思是,让吏部拿出初步的人选,并没有让玉柱越俎代庖。
说白了,玉柱不过是临时主持一下会商而已,有必要掺和进吏部的内斗之中么?
玉柱只喝茶,不说话,张鹏翮就有些傻眼了。
张鹏翮本以为,以玉柱刚过而立之年的岁数,多半要忍不住的指手画脚。
等玉柱强势介入之后,张鹏翮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关系户放进大名单里去。
当然了,极其重要的人事安排,经过吏部的部议之后,还要进行公推。
所谓公推,就其本质而言,也就是王公大臣及六部九卿,大家坐一块儿商量。不过,公推的人选,只能在吏部开的名单里边产生。
也就是说,没进吏部大名单的人,就意味着,彻底的出局了。
当然了,由于老皇帝掌权的时间太久,已经形成了大权独揽之势。
部议之后,即使有公推,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看着讨论得很热闹,实际上,并无卵用,老皇帝早就定了人选。
玉柱四平八稳的不肯表态,满洲左侍郎察山先坐不住了,就见他拱手道:“我是个大老粗,不认识几个汉字,我只知道,相国奉旨来吏部主持大计,应由相国说了算。”
张鹏翮心下暗恨,察山一向和他不睦,居然敢当众给他上眼药。
说白了,察山欺负张鹏翮不是旗人,他的话明着尊崇玉柱,实际上,想把张尚书踩在脚下。
玉柱哑然一笑,这位察山老兄倒很光棍,他眼瞅着自己无法得逞了,索性也不让张鹏翮得意。
换句话说,察山拿不到手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张鹏翮。
这就属于是典型的一拍两散了!
如果是一般的大学士来主持会议,大家还有胆子阳奉阴违的敷衍过去。
偏偏,老皇帝派来的是玉柱,包括张鹏翮在内的所有人,就要仔细的掂量一下。
张鹏翮吃亏,就吃亏在,他是汉人,而不是旗人。
如果,张鹏翮是旗人的话,察山根本不敢肆无忌惮的当众欺负他。
不过,张鹏翮能够长期主持吏部,如果没有几把刷子,早就被撸下去了。
“唉,让相国您见笑,都是下官的过错。相国,还请移步下官那里,容下官好好的赔罪如何?”张鹏翮这一席话,把私下的勾兑,搞成了公开的赔罪,简直是巧舌如簧啊。
察山听出不对,正欲出声拦阻,玉柱已经发了话。
“既然贵衙内部尚有争议,那便改日再议吧。”玉柱放下茶盏,起身就往外边走。
张鹏翮心下暗喜,赶忙把玉柱请去了他的公事厅。
察山知道不好了,却也只得干瞪眼,无可奈何。
他敢和张鹏翮对着干,却绝不敢在玉太岁的头上动土,那属于是,自己找死的行径。
张鹏翮心里也非常清楚,直隶巡抚的人选,异常之敏感,所谓的部议,不过是过个过场罢了。
将来啊,这事迟早会由老皇帝下特旨简任,和吏部几乎没啥关系。
但是,这些年来,张鹏翮已经受够了察山事事掣肘的闲气,就琢磨着,借了玉柱的势,打压一下察山的嚣张气焰。
正好,玉柱也有件小事儿,需要张鹏翮配合一下。
在各取所需的前提之下,张鹏翮和玉柱经过一番试探之后,迅速达成了合作的私下协议。
合作的双方,都够身份,有实权,谁都不可能轻易的毁约。
所以,相关的密约,具备了高度的可执行性。
玉柱先后来吏部主持了三次会商,张鹏翮每次都借着玉相国的势,把察山折腾得很难堪。
大约半个月后,玉柱去岫云禅寺上香的路上,忽听牛泰来禀。
“禀主子,有人一直缀在咱们的后头,死咬着不放。要不,奴才过去把他们拿了?”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妄动。”玉柱微微一笑,不仅没有让牛泰动手拿人,反而任由后头的马车一直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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