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缓缓蕴出第一缕霞光。
沈未安歪头靠在御书房门上，以剑拄地，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倒。
面前的空地上，台阶上，台阶下的广场上，全都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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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越士兵的，更多的是北境人的。
昨夜，林统帅来的很及时，就在他们筋疲力尽，背水一战之时。
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突然闯了进来。
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的林统帅一马当先，威风凛凛地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身后跟着的，是斗志昂扬，满目愤怒的大越将士。
本来昨夜这一战，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甚至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可林统帅的突然到来让他们猛松了一口气，士气顿时大涨，局势瞬间扭转了过来。
每个人都仿佛重新注满了力气，不停地厮杀，一直到天快亮，宫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沈未安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酸痛，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一双手突然落在他的肩上，沈未安向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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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统帅，是您。”
“好小子，短短几年不见真让人刮目相看啊，我冷眼瞧着，你这狠劲倒不像高无凌那个书呆子啊。不错，男人自当如此，光死读书有什么用啊。”
沈未安面色尴尬地讪笑了两声，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统帅谬赞了，您这几年为大越戍边，才是真正的辛苦。”
林统帅顾不上接他的话，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沈未安，不时满意的点头。
“对了，贤侄如今多大？”
“二十。”
虽然不明所以，沈未安还是如实回答了。
“二十？哎呀，那刚刚好，刚刚好。我家英儿如今十七岁，年龄正合适。”
林统帅笑着，更加大力地拍着沈未安的肩膀。八壹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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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安咬牙受了这几掌，才恍然明白他问自己年纪的真实目的。
他明明记得梦鱼告诉他，林英儿和阿三互相看对了眼，林统帅这又在乱点什么鸳鸯谱？
再说了，自己已经有了梦鱼了，旁人再合适也入不得他的心了。
不行，必须要像林统帅解释清楚。
可没想到他刚要张口解释，林统帅却突然转身，快步走下台阶。
沈未安顺着他的方向开看了过去。
李贵正搀扶着皇上回到御书房。
沈未安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心态和反应面对皇上，只能装作有事躲开。
却冷不定被人开口喊住。
“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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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安立刻停住脚步，微微侧头，看到了皇上身后的裴无君。
“师哥。”
沈未安看见他，急忙跨过地上的尸体迎了上去。
几个时辰前，裴无君率人赶来时，二人匆匆打了个照面，眼神示意了一下后，裴无君便带人去寻找皇上了，并没有说得上话。
此刻再见，刚走到跟前，裴无君便将他一把捞过来，用袖子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又仔细检查着，确认他除了几处皮肉伤外，没有其他要害伤口后，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老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赶紧伸手，眼神示意李贵扶起跪倒在地的林统帅。
“一点儿也不迟，林将军，若没有你今日宫内危矣，你和将士们立了大功，等此事平息下来，宫内收拾妥当，朕必重重有赏。”
“那……皇上若是赏的话，老臣可否厚着脸皮向皇上讨要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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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统帅闻言，轻轻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未安。
“哦？是什么东西？朕还真有点好奇。”
“是……一道旨意而已，臣想……”
林统帅的话说了一半，目光触及周围的尸体，又赶紧收了回去。
罢了，如今京城动乱刚刚停下，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再提也不迟。
“皇上不如先替老臣记着吧，等过段时间，安稳下来再说。”
“好，朕先给老将军记着，等将军想起来了，再问朕讨要吧。”
皇上笑着，背着手缓缓踏入御书房内。
只见书房内也是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尸体。
萧衍和萧楚清正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指挥着人将尸体一个一个清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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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靠近御书房桌案的地上，萧成正捂着流血的肩头，低头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靠近，萧成缓缓抬头，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喊出那一声“父皇”。
“皇上，这是要秋算账了吧？没想到您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早就通知了林统帅，把我们玩弄在鼓掌之中，不愧是帝王心术，我输得不冤。”
“二皇子你狼子野心，意图谋逆篡位。事到如今不仅不悔过，反而指责皇上，是何道理？”
林统帅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萧成。
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工于心计的二皇子，曾经对于他的多番示好也是视若无睹。
没想到自己的眼光倒真的挺准的，这个二皇子当真不是个玩意儿。
“母妃呢？皇上处死我我没有怨言，只求您看在母妃伺候了你一辈子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哪怕您从此不再踏入她宫中一步，或者直接关入冷宫也好，只要留她一条性命，求您了。”
萧成猛然跪倒在地，身体挺得板正，满脸乞求的看着皇上，“母妃如今年纪大了，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皇上喉头微动，既没有伸手扶他，也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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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君走了进来，见二皇子如此，沉声道。
“二皇子，荣贵妃在与贺兰峥斗争中，不幸中箭，已经……不过您放心，皇上已经替贵妃报了仇，贺兰屿也已经死于乱箭之下。”
裴无君说完，皇上立刻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这番话既保全了荣贵妃的一点颜面，又隐下了荣贵妃真正的死因。
可仔细听，仿佛与事实也没什么不对……
这个裴无君，真不错。
“你说什么？母妃死了？”
萧成一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连手指都已经用不上力气了。
他浑身瘫软着，仿佛不敢相信裴无君说的话。
“母妃怎么会死了？怎么会死呢？母妃说过她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母皇太后。虽然我这次失败叫她失望了，但是她怎么能撇下自己先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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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你母妃新丧，本应让你参加丧礼，但你如今身份不同，谋朝篡位在历朝历代都是不折不扣的死罪。来人啊，将二皇子押入天牢，待事态平静之后再行处理。”
众人里里外外忙碌着，没注意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沈未安抬头，发现高空中的太阳被乌云彻底遮住，云层黑压压的在头顶聚拢。
没多久，瓢泼大雨便下了下来。
一场大雨不仅冲走了黏腻恶心的血液，也浇灭了这一个多月来笼罩在大越百姓心头的阴霾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