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看着那双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青紫干枯，肮脏不已。
同她的脚一样，同样布满了冻疮。
他用力抖抖腿，将那双手抖了下去。
“阿远，阿远，是我呀。”
那双手又再次攀上来，这回紧紧抱住了程远的腿。
程远眉头紧皱，急忙站起，一把拂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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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儿，你干什么？你如若再碰我一下，我不介意砍了你的手。”
“阿远，你……你为何……如此态度对我？”
叶灵儿支起脖子，呆呆地看着程远，口中喃喃出声。
“为何？”程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消息，冷笑不止，“您会不知为何？叶灵儿，你的脸皮还真厚啊。”
“我……我当时不知，如果我要是知道他那么对你，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叶灵儿说着，还想伸手去抓他的衣角，被程远快速躲开。
“叶灵儿，你别装了，那男人为了让我伤心，故意让我在你们房外听着，你是同意的，甚至……你提议的挑断我的脚筋，叶灵儿，我对你那么好，你好狠的心啊！”
程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起那晚在他们房门外，她恶毒的提议，忍不住咬牙切齿。
“断手断脚之痛，苟延残喘之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会再听信你的狡辩，你如今这样，真是天道好轮回。”
见自己的假惺惺被识破，叶灵儿索性不再浪费口水，而是朝着程远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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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远，我求你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你，你这……”
叶灵儿一只胳膊搭在程远坐过的椅子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一只胳膊抬起，指了指桌上的馄炖。
程远撇撇嘴：“被你弄脏了，不吃了。”
叶灵儿面上立刻就是一喜，一只手迅速端起馄饨，又拿起桌上程远的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根本顾不上那馄饨是从滚烫的水里刚捞起来的。
连馄饨带汤，叶灵儿不消片刻便全部下了肚，看了一眼不远处仍在忙碌的摊主，又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程远。
“阿远，我能不能……再要一碗？”
“叶灵儿，你当真是以为我对你应该有求必应吗？这碗馄饨是被你弄脏了，我吃不下去才施舍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程远瞪了她一眼，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朝摊主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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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进他身边的陶罐里。
摊主虽然一直在忙，但也注意到了刚才的情况。
赶紧将钱从陶罐中拿出来，硬要塞回给他。
“你都没吃，这钱我不能要，那碗馄饨就当我施舍给那个叫花子了。”
“不行，你小本生意本就难做，收下吧。”
程远又挡了回去，不由分说地夺下他手中的钱扔回陶罐。
摊主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无奈只能收下。
“那你等会儿，我再给你下一碗，可不能饿着肚子做事。”
“不必了，”程远拦住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不停舔着碗底的叶灵儿，摇了摇头，“突然没胃口了，不吃了。”
说罢便大步离开，对身后叶灵儿的呼喊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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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儿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见程远大步走开，心中一惊，张口就喊起来。
但程远在听见自己的喊声后，脚步反而更快，很快就走出了她的视线。
叶灵儿心中暗恨不已，羞愤之下，抬手就想摔了手中的碗泄愤。
才刚举起，就看见摊主恶狠狠的目光瞪了过来。
她又赶紧放下，抱在怀里，朝着摊主的位置一点一点爬了过去。
“摊主，刚才那人是不是给你钱了？我听你说刚才那碗是施舍给我的，既然他又给你给了钱，那你再给我下一碗吧。”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程大爷赏你一碗还不够，还想再白吃一碗？”
摊主不耐烦地从她怀里夺下碗，左右看了看，皱眉随手向后扔去。
瓷碗应声而落，掉在地上，碎裂开来。
“你，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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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儿心痛地看着他的举动。
前段时间，自己在街上乞食，没有饭碗，就只能用肮脏的手捧着。
可这摊主竟然眼睛都不眨的就摔碎了那只碗。
他……他就算不要了，给自己也好呀。
“臭叫花子舔过的碗，怎么能让我的客人再用？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病。臭要饭的。”
“你！”
叶灵儿虽然落得今天如此境遇，但心中仍旧高傲自负。
见此刻一个小小卑贱商人都看不起自己，顿时恼怒不已。
她扶着旁边的椅子支起上半身，一把抄起摊主身边的一摞碗，毫不犹豫地摔了下去。
碎片顿时四分五裂，吓得其他客人惊声尖叫着，纷纷起身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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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个疯婆子，你干什么？”
摊主大怒，长勺在滚烫的锅里舀了一勺沸水，朝叶灵儿的双手就浇了下去。
叶灵儿本想躲开，可身体实在不便，任由那滚烫的开水浇在了手上，烫得她惨叫一声，整个人滚在了地上。
“疯婆子，真特么晦气，一大早你发什么疯，看我不打死你？”
摊主扔下勺子，从燃烧的火炉里抽出一根木棍，绕过摊前，朝叶灵儿身上招呼着。
叶灵儿此刻才觉得害怕，拼命向前爬去。
可她手脚不便，又怎会有那摊主灵活，很快就被打的头破血流，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死人了，快住手吧，打死人了。”
周围人尖叫着，那摊主见叶灵儿果然没了动静，这才住了手，接着用脚踢了踢她。
“臭婆娘，别装死啊，你这种臭虫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呢，我告诉你，别想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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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儿趴在地上，听他竟骂自己是臭虫，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用尽全力扬起头，转向那摊主，虚弱的“呸”了一口。
“你才是……卑贱的臭虫，你什么……东西，也敢骂……我？”
众人见她还有力气回骂，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摊主别理她了。”
“是啊，你看她这样子，过几天就下雪了，想必她也活不了几天了。让她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吃饭。”
“是啊，摊主，我还等着我的馄饨呢，还能不能行啊？要是做不出来退我钱，我去别处吃。”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摊主赶紧向众人道歉。
随后拎起叶灵儿没有知觉的脚腕，将她拖到对面的角落里。
然后走回来洗了手，又开始忙碌起来。
叶灵儿窝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丝毫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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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样的眼光，这一个月来，她早已经看的麻木了。
她被人玩弄虐待扔出来后，从京郊靠着自己的膝盖和胳膊一步一步爬到京城来。
一路上喝过脏水，吃过别人扔掉的残羹剩饭，这些目光她早已经不在意了。
但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情绪失控呢？
也许是久别重逢，看见了故人。想起了以前被关心照顾的日子。
又或者是故人如今的冷漠和忽视让她感受到了落差，一时受不了。
她想着，又看向刚才程远消失的街角。
当初，他被自己那个姘头挑断了手筋脚筋，又将骨头打断，扔在地上爬行，供他们观看取乐，自己确实没反对。
因为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这辈子有钱有人，离开京城就能过上吃穿不愁，安稳平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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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那个贱男人竟是为了她手中的金银。
在从她口中套出存放钱财的地点后，那死男人便卷走了她所有的钱，并将她折磨成如今这个样子，扔在郊外的粪坑里自生自灭。
幸好天降大雨，粪坑涨水。
自己顺势飘了出来，才免于溺死。
她坚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尤其是今日又遇见程远，也许是冥冥之中，上天给她的又一次机会。
程远曾经对她的感情不是假的，她就不信，这份感情会消散的这么快，程远真能对她视而不见。
再者，他曾经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看来竟然恢复如初。
那自己现在这样，是不是也能重新站起来？
想到这儿，她心中又生起一股冲希望，抬头看了一眼仍旧高悬的太阳，趴下身子，朝着程远离开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