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见到主君真是太好了,妾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冯方女缩在袁术的怀里,低声抽泣,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
袁术轻抚爱妾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卿卿莫哭,那些恶毒的蠢妇我已经将她们都赶走,孩子也保住了,莫要哭了,你一哭我也心痛了。”
虽然孩子保住了,但那种窒息的恐惧已经深深刻入了冯方女的骨髓,她时不时便会突然陷入一种无法呼吸的状态。
她,差一点就死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心中便生出无边的后怕。
而这些贱妇竟然只是赶回家去?
这样的惩罚实在太轻了!
可惜她醒来的太晚,不然……
“这次妾能幸免于难,多亏了之前……”
冯方女将那乞儿的话如实说出,之前她更多把关注点放在自己施行善事上。
但现在经历了生死之劫,她顿时觉得那乞儿其实是隐居于世的高人。
心中更加期待自己腹中这个“贵不可言”的胎儿。
袁术已经是淮南之主,这孩子的未来又该是何等富贵,才当的起“不可言”呢?
“竟还有此事?
我之前已经审问陆氏、王氏她们,她们招认说是因宝梳而嫉妒产生了歹念。
而卿卿施恩于此人当在我赐下宝梳之前,莫非这世间真有能够窥探天机的高人?”
在图谶学十分流行的大汉,几乎人人都相信天命,相信人生来便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只不过受过世家精英教育的袁术知道,绝大多数算命先生其实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真正能看透天命之人少之又少。
如今骤然听闻这样一个高人,袁术既遗憾于未能得见此人,让对方给自己也算算。
又高兴对方说自己的儿子命格贵重。
“命格贵重至极,乃至于与天不容么?”
与天不容。
袁术反复琢磨这几个字,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眼睛里也带上了异样的神采。
冯方女生产当日,袁术特意守在产房门口,焦急的等待着,直到产婆一句“恭贺弄璋之喜”,袁术心头的大石才算落地。
果然是贵子。
袁术高兴之余,当即宣布扶正冯方女为他的妻子,并给孩子取名为袁峰。
山顶为峰,此名取登高望远之意。
袁术对袁峰颇为喜爱,每日必要去逗弄一下自己的小儿子,更是为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满月宴。
只不过等袁峰满月的时候,早已无人把目光放到他一个稚子身上。
因为——天子驾崩了!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且说那李文君得了贾诩的指点,刘协不肯理她,便整日和自己的侍卫混在一起。
那侍卫魁梧有力,两厢厮混下,一月之后,李文君便被诊出有孕在身。
这下彻底刺激到了压抑已久的刘协,看着躺在榻上面露喜色的李文君,刘协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他不顾天子的威严,将李文君从榻下拽下来。
一脚揣在对方肚子上。
“淫妇!朕从未与你同房,这到底是哪个奸夫的野种?!还不给朕如实招来!”
刘协说着,又朝李文君的肚子方向狠狠踹了一脚。
事发突然李文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被刘协几下猛踹后顿感小腹剧痛,大感不妙的她大声呼唤疾医,却被刘协呵斥制止。
不过疾医心知这黄白城内谁人做主,因此无视了刘协的阻拦赶紧上去为李文君诊治。
可惜月份太浅,又遭遇重击,任凭疾医使劲手段也无力回天。
李文君小产了。
李傕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口中怒骂天子小儿不识好歹,恨不得提刀杀进皇宫。
最后还是考虑到留着小皇帝还有用,这才没有出手。
当夜,刘协宿在美人伏寿的宫中,少年天子流露出不为人知的软弱。
“卿卿,我明明已经步步忍让,可那李贼为何如此紧逼?”刘协显然恨极了李傕。
“当初他要大权,我便不理政务,随后他与郭汜内斗,却把我拐于此处,我仍是一句怨言都没有,论仁德宽容,我想我已经做到了极致。
可是他呢?以怨报德!辱我兄嫂,指使唐姬身亡,如今又扶持淫妇,乱我皇室血脉,何等恶贼!何等恶贼呀!
可我偏偏奈他不得,卿卿,如今可如何是好呀?!
此等祸乱宫闱之事,有一便有二,今日我趁其不备及时除去野种,可是下一次,我还有这般的好运吗?”
可以说李文君有孕一事彻底让刘协看透了李傕的决心,无论他愿不愿意,对方都能造出一个新的傀儡。
伏寿不过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娘,哪里有什么应对之法,只好紧紧抱住少年天子,握住对方颤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情郎冰冷的心。
刘协还没有想出应对之法,更糟糕的事情就来了,李傕给他们断粮了。
至新年之后,关中一直没有下雨,田里的土都裂开了口子,哪里还能长出粮食?
没有粮食,黄白城内四处都有人相食,易子而食的景象,到了这个状况,便是李傕手下的兵再野蛮也收不上粮食了。
而城外又被赵云、张绣等人带兵围住,轻易出去不得。
于是一切吃用都只能靠之前的存量,于是李傕越发节省,连刘协的吃用也不过勉强维持能吃饱。
结果自己好心供养小皇帝,对方却如此不解好意,着实给李傕气得够呛,干脆直接大手一挥,给宫里断了粮。
逼着刘协低头。
刘协倒也硬气,宁肯在宫里吃树皮挖草根也绝不向李傕低头,但很快连树皮、草根也吃光了,再吃,便只能吃人了!
刘协依旧不求饶,硬生生将自己饿晕在宫殿,被宦官发现的时候,人就剩一口气了。
见这小皇帝如此有骨气,到底还是李傕先低了头,说到底,他只想要一个软弱的傀儡皇帝,最好有他的血脉,并不想弑君。
于是李傕恢复了供粮,只不过只能吃个半饱,明晃晃表达了他的不满和诉求——希望小皇帝能赶紧低头求和。
而刘协自然视若罔闻,这一僵持就是三个月,直到李文君又被送入宫中。
她又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