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袁术的回信让袁绍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袁术不但拒绝了他的提议,还想要和他一起建立袁氏新朝。
太大胆了!
这是要公然与天下为敌呀!
自己找死就算了,干嘛还拉上我垫背?你当我跟你一样蠢吗?
袁绍将信狠狠拍在书案上,骂道:
“胆大妄为的疯子!被宠坏了的蠢货!”
不过待情绪冷静下来,袁绍发现其中有些话细细品来却又不是全无道理。
比如刘安那边有一众公卿大臣,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三公,他这边却连几个之前的朝官都没有。
便是立了新君威慑力也远不如北边,此消彼长之下,威信越来越弱,又是何苦去另立新君?
不过即使如此,现在也远不是可以强行出头的时候,于是袁绍连忙写信去劝阻袁术。
虽然他巴不得袁术倒霉。但是只能栽在他手里。
毕竟他们同出袁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袁术一时冲动宣布自立,致使袁氏声望大跌,他也落不着好。
只可惜袁术是一点也没体谅袁绍的一片苦心,看着手中的竹简,冷哼一声:
“当初就他袁绍一个鹤立鸡群,不承认天子,现在倒是跟我装上了汉室忠臣,真是可笑!”
虽然被袁绍婉拒,但袁术并没有打算放弃,好话不听的话,那就别怪他扎心了。
“我素知君为人谨慎,只是君莫忘了如今的年岁,只怕再过几年,君创业未成便已中道崩殂。
届时若是贤侄如君一般被人如驱赶丧家之犬一般赶出兖州无处可去之时,倒是可以来投奔我这个叔父。
我虽不是什么盟主,名声也不好,但养几个闲人还是无碍的。”
袁术的话深深刺痛了袁绍。
不可否认,他是当今天下诸侯中年纪比较大的,能和他比的也就荆州将行就木的刘景升。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刘安还是袁术,甚至是现在销声匿迹的曹操,都比他年少。
再过几年他就到了知天命的时候,还能有几年精力充沛的日子?
若不能趁现在早立功业,难不成要交给自己那几个儿子吗?
自己的儿子,袁绍比谁都清楚,中人之才罢了,守天下都很勉强,更别说打天下了。
届时等自己垂垂老矣,北边刘子和正是精力充沛,威望最深之时,这让自己那几个儿子如何去应对?
袁绍抿了抿唇,有些意动,不过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于是把许攸、沮授、田丰、逢纪、郭图都叫到书房,打算开个小会,集众人之长。
“......其中内情大抵如此,不知诸君有何高见?”
众人沉思许久,沮授第一个开口:
“授听明公之意,似是担忧如今敌强我弱,若不及早寻求突破,只怕落入更大的劣势。”
不愧是沮授,一下子说到点子上了,袁绍点点头。
“正是,旁人暂且不论,那冀州刘子和性格谨慎,乃是善守之人,我若不动,其亦不动也。
我只占一州之地,然其却占两州之地,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则劣势愈发明显矣。”
世间之人或是善攻或是善守,袁术便是善攻,而且喜攻,更会主动去攻。
和这样的人做对手,袁绍只需要耐心等着他攻上来再寻找破绽即可。
但袁绍和刘安都是善守之人,彼此之间相互拉扯极为耗费时间,就像驯鹰人熬鹰一样,端看谁先坚持不住。
袁绍的耐心坚持得住,但是寿命不行,他可比刘安年长了十余岁。
耗不起。
沮授闻言,陷入沉思,这个问题是个死结。
地盘就这么大,产出就这么多,这个问题想要解决,要么把对方的地盘变小,要么把自己的地盘变大。
但现在袁绍刚在兖州安定下来还不到一年,底蕴太浅,威望也不够,想要单打独斗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必须拉拢盟友。
而天下诸侯,刘安不可联合、陶商墙头摇摆、刘表隔岸观火、细细看来,也就袁术,出自同宗,是一个很好的联合对象。
只是袁术本人......实在一言难尽。
就在沮授沉思之际,田丰忍不住开口道:
“休管什么敌我,这袁公路分明欲行大逆不道之举,难不成使君也欲从之为汉贼?!”
现在是管敌我的时候吗?原则性问题不能松口啊!
现在自立,不仅失败概率很大,而且一旦失败,他们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汉贼。
他田丰一生清名,岂能在此毁于一旦?!
袁绍属实被田丰铁骨铮铮的发言惊到了,不是,他都把大家私底下叫到小书房了,你田丰难道还不懂他什么意思吗?
是叫你来说点见不得人的心里话。
你搞这么一出,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又你让我面子往哪里放?
“元皓,你这是何意?
我正是不知该如何行事才寻众人前来议事,我何时说过我要依从袁公路?”
这八字还没一撇,我就意动了一下,何至于如此上纲上线?
感觉自己身为主公的威严被冒犯,袁绍板着脸,声音很冷。
不过到底留了一丝余地,袁绍依旧依旧唤着田丰的字。
到底是和他一路走来的老臣,服个软道个歉,他就就当此事没发生过算了。
谁聊田丰却不领情,反问道:
“使君应当在知道此事之时立刻便严词拒绝,有何需要考虑的呢?”
好你个田丰,非要我承认自己是个汉贼是吧?
袁绍忍不住咬紧后牙槽,抑制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想法,就直楞楞的看着田丰,一言不发。
他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谁先服软!
沮授被事件的神展开惊到了,他就沉思片刻,怎么田丰和袁绍就杠上了呢?
不过不管谁对谁错,断然没有袁绍一个主公给田丰一个臣子低头的道理。
于是沮授悄悄凑近田丰,借着宽大袖子的掩护,碰了几下对方的手臂,可田丰都没有反应。
这倔驴!
快告罪呀!
急死了!
一旁的郭图眼见冀州一系失势,自觉挑拨离间的机会到了,于是“好心”的说道:
“田元皓言语无状,冒犯明公,怎得还不告罪?”
“敢问郭从事,丰何罪之有?”
田丰软硬不吃,他绝不会低头,如果连一个谏臣都不敢说真话,那还有谁能说真话?
袁绍却先笑了出来,他被田丰这句“何罪之有”气笑了。
但是越是生气,他就越不会表露出来,甚至他都不会现在去惩处田丰。
“元皓言之有理,是我此次做得不对,我突发头疾,身子不适,诸君先回去吧。”
见袁绍赶客,众人自然不敢久留,离开书房一段距离后,沮授看着田丰,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随后说道:
“元皓,你何苦与明公对峙,如今明公动了真火,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只管做好自己便是。”
“你呀你呀!”
大祸临头了呀!
咱们使君最是记仇了呀!
沮授见田丰满不在乎的样子,气的挥袖离去。
果不其然,还没过半月,田丰便因为言语无状被下令监禁。
事到如今,沮授只得前往监牢中去看望田丰。
田丰低着头,没有说话,穿着囚衣,神情很落寞。
“他是君,你是臣,难道你还想君上向你低头吗?”
见田丰依旧不说话,沮授有些急了。
“元皓,你究竟意欲何为?”
同为冀州人,田丰既是沮授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知己好友,他怎忍心见田丰落入此等境遇。
“何为?我不过是想做一个诤臣罢了。”
奈何却不遇明君。
见田丰油盐不进,沮授只得长叹一声挥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