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憬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是个人都能想到容君南。
毕竟虽然各国之间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利益冲突,但是如若真要找一个人和容铮结怨到要杀了他的儿子泄愤的话,那应该只有容君南一个吧?
凌奕寒坐在角落里,垂着眸不说话,局势看似扑朔迷离,可如果稍微多知道一些,便会摸的透透的。
大家聚集一堂讨论了许久,都没能知道个所以然来,倒是容君南身上的脏水被越泼越多。
“大家说了这么久,怎么倒是楚皇陛下一言不发啊?”
慕容憬将魏国的内部矛盾血淋淋的撕开还不够,还要来招惹不大愿意说话的凌奕寒。
“兹事体大,本就不能妄下定论,小世子的具体死因现在尚还未明,何况今日我本心不在此。”
凌奕寒说着微凉的目光悠悠的转过在场的每个人,一时之间竟在每个人心里都砸下了重重一击。
慕容憬恨的紧紧攥住了拳头,顾长歌昨晚对他说了那样狠的,可今日将她从那绝望的境地中拉出来的人,竟还是他。
行事之果断迅速,叫他望尘莫及。果然一定要强大到他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才能毫无顾忌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吗?
帝气凛然,他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就在气氛陷入了新的低潮的时候,秋容带着最新的消息来了,“小世子,乃是窒息而死,被人生生的捂死的。
魏皇陛下,态度非常坚决的要带着小世子的遗体,立刻回国。”
“他人现在何处?”梦兮微的反应异常的激烈,听完这话,几乎是立刻冲到秋容面前的。
秋容被吓了一跳,“我出来时,魏皇陛下已经带着一小波人马准备离开了,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凌虚山庄了。”
“擂鼓报信,让山下守山门的罗汉门拦住他们!”梦兮微几乎都是喊出来的,她一向都端庄优雅,此刻这样不顾形象的嘶吼还真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等到秋容颤颤巍巍的领命出去了,梦兮微才察觉到自己失态了,静了一下,勉强的扯出一丝客气的微笑。
“诸位今日应当也累了,不如现行回去休息。”
凌奕寒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清淡的开口,“长歌的伤势有所好转,但是身体还是虚弱,在她彻底清醒过来之前,恐怕不宜长途奔波,所以不知神女是否介意,在这山上多多叨扰些时日。”
“当然不介意。”梦兮微对上凌奕寒那双墨染的眸子,心下不由一惊,总有一种早已被看透的心慌。
连忙转开自己的目光,“怪不得前日楚皇陛下只因淑妃娘娘一句话便大发雷霆,原来是昭媛娘娘快醒过来了,害怕晦气。
昭媛娘娘也是一个苦命的人,能得陛下倾心相待实在福分,如若对娘娘的伤势有好处,便是在山上住上个半年又有何妨。”
梦兮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像是不经意一般,总是往萧衍那边瞟,弄得萧衍浑身不自在。
顾长歌坐在窗下发呆,他是没想到凌奕寒的反应那么快,能将这已经破败的不行的残局重新串联起来,就连她前段时间去挑衅淑妃的事都利用起来了。
只是容君南那么着急的带着容牧回魏又是为了什么,梦兮微又为何要阻拦?
而且听说容铮这段时间一直在往燕魏边境增调骑兵,也不知道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你就不怕得上什么心病吗?有的事不该归你去想。”
慕容憬不知是何时来的,取了一件狼毫的披风搭在了她肩上,他一进院子就瞧见她在发呆,眼角眉梢都皱着,一看就知道又在想什么烦心事了。
“若要得什么心病,早就已经得了,还等到今日。”顾长歌脖子有些酸,左右动了动,狼毫有些硬,扎的她颈侧痒痒的。
她用脸颊蹭了蹭,与柔软的狐裘很是不同,“怪不得当年的燕北军有虎狼之师的称号,恐怕天下再找不到一国,竟拿狼毫做衣了吧?”
她笑得柔柔的,声音小小的,看得慕容憬心里痒痒的,“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顾长歌看着慕容憬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没有回应,自顾自的扶着窗棱站起来了。
“什么?”
慕容憬倒是也不尴尬,自己将手缩了回去,复又将顾长歌引导了桌前,只见一件火红色的袄裙在那里,甚是扎眼。
顾长歌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当日初见林梦之时,她便穿了这样一件火红的衣裳,那衣裳后来被凌奕寒转赠给了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火舞流裳。
如今想来,在楚皇宫的那段日子竟是过得最悠闲,满心的恨火,一心只想找萧衍报仇,和凌奕寒斗斗气,分些心神去应付那些无聊女子的迫害。
那些都是她能应付的了的,哪像现在这般有心无力,甚至连心都差点死掉了。
“阿暖?”慕容憬看顾长歌呆呆的看着,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
顾长歌这才回过神来,暗自嘲笑自己没出息,把话都说的那么绝了,还总是能想到他。
“这么一件喜庆的衣裳,你要做什么?”顾长歌装傻一般的不知道,那件衣裳的做工精细,一看便知是夫人才能穿的。
夫人?慕容憬可是连个侍妾都没带来,哪里来的夫人?
“红色喜庆,而且觉得你也很是适合这明艳的颜色,所以给你做了一件衣裳添添福气。”慕容憬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其实顾长歌昨晚已经将话说的很是明白了,可是他就是不死心啊。
起码比之凌奕寒,她还在他的身边,他想见她的时候随时都能见到,他能知她悲欢,晓她喜乐。
顾长歌白皙中带这些冻青的指尖扶过那华丽的布料,虽然看起来也很是华丽,但是和火舞流裳比起来还是要差了许多的。
不论是布料还是绣工都要差出一大截来,不过在祁山上能弄这么一件来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这衣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顾长歌不说要还是不要,倒是追究起了这衣裳的来历。
慕容憬心下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那日陪你去购置衣物,看这件衣服着实是好看,便瞒着你买了下来,想着等哪一日你松了口便能先给你穿上,待回国之后再给你置些新的。”
“昨日你曾我与我说过,你从不曾欺我,瞒我,可当真是问心无愧?”
顾长歌侧头去看慕容憬的那一眼,澄澈干净弄得慕容憬一时失言。
“我……”
“那时不信任我,是可以理解了,可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绿衣有那样的胆量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一次将两个女人逼入绝境,慕容憬,你的温柔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假象。”
顾长歌一字一字说的异常平静,慕容憬的瞳孔骤然的收缩,她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你不必去猜忌任何人,这狼烟阁里,哪有人敢忤逆背叛你,是我今日去看绿衣时,自己猜出来的。”
顾长歌将那乘着衣服的盘子抱起来送到慕容憬的手上,他竟然也就木然的接住了,“有的时候我倒是希望自己傻一点,这衣裳还是给绿衣比较合适。”
顾长歌转身往里间去,也不管慕容憬还呆呆的站在那里。
慕容憬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最后看着怀里的那件红衣,无奈的笑了一下,连凌奕寒都瞒不过她,他竟然指望自己能将她瞒得彻底。
顾长歌有些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粉色的帷幔轻轻的飘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就是活在一个骗局里的。
好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最大的绝望,好在她在绝望里重生了,好在……这么狠的事情不是凌奕寒做的,不然她恐怕就真的会吐血身亡了吧?
她今日因为容牧的事情打击的太大了,在院子里茫然的不知道做了多久,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
就游魂一样的在院子里飘荡,谁知就游荡到了绿衣那里去,然后就发现紫衫温柔的在宽慰绿衣,让她不要多想。
她那日是真的伤了绿衣的心,挑起了绿衣心底最绝望的地方,所以才会有那么声嘶力竭的对话。
但是恐怕也是她那日被凌奕寒彻底的乱了神智,才对那日出现在她门前的绿衣丝毫没有怀疑,她分明就是被慕容憬给禁足了,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门前。
原来不是她傻,而是她遇到的人都太聪明。
萧衍死了,齐国内乱,凌奕寒一定会趁虚而入,慕容狄那只老狐狸又怎么可能让凌奕寒独占那么大一块肥肉?
可是魏国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出兵伐齐,楚国一定会全力攻打齐国,而无力在魏国南方趁虚而入。
魏国毫无后顾之忧,燕国就危险了。
是她之前想的太单纯,才会以为所有人都希望萧衍死在祁山上,可惜不是……
他慕容憬对她再好,也不会为她置国家而不顾。
就像凌奕寒那些山盟海誓说的再好听,可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江山。
左手江山,右手美人,纵她顾长歌艳绝天下,可终是遇不到一个愿为美人而舍江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