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宫女同她行了个礼,说道:“奴婢熏音参见朝颜公主。”
萧十七觉得这小宫女有些眼熟,随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朝颜公主,奴婢是朝凤殿的。”
萧十七随意地应了一声,又转头去看花:“原来是母后宫里的人,怎么瞧着眼生?”
“回朝颜公主,奴才是刚入朝凤殿的,公主瞧着眼生也是正常的。”
萧十七并未再搭理她,熏音偷偷看了看萧十七,又看了看御花园的花,然后有些讨好地向萧十七搭话:“公主,您看这已经快入冬了,花都谢了,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萧十七冷哼一声,不冷不热的回她:“本宫就是在百花凋谢的季节出生的,没什么可看的真是让你失望了。”
熏音脸色刷的一白,立刻就跪下了不停的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
“知错?”萧十七一步步地走近她,强大的压迫感让熏音透不过气来,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你何错之有?是欺瞒公主,还是假冒宫女?”
熏音整个人都一僵,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了:“公···公主······奴才···奴才确实是皇后宫里新来的宫女······”
萧十七越过她看向她的背后,声音清清冷冷,却把熏音吓出一身汗来。
萧十七说:“母后,这么巧,你也来御花园赏花啊。”
熏音吓得魂都没了,连忙调转身子不停的磕头嘴里还在念着:“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要说谎的!”
萧十七不屑地嗤笑出声,泷桑看不下去叫住了她:“行了,皇后娘娘没来,说实话吧,你是哪来的?”
熏音定了定神,看见面前空无一人,知晓自己上了当,被萧十七给耍了。她有些懊恼自己方才没沉得住气,慢慢地转过来,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十七却好像看见了什么,突然站起来行了个礼:“母后,您怎么来御花园了?”
熏音动也不动,心说这招你再来一次也不管用了,却听见背后真的传来了声音:“我是来找你的,听人说你来了御花园。你出生的时候御花园没有好看的花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今年巴儿巴儿地跑过来看?”
这是皇后的声音,熏音这下是真的连魂都给吓没了,她慌忙下跪给皇后请安:“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湘皇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在萧十七身边坐下,随口问道:“这是你那的新宫女?瞧着很是眼生。”
萧十七看了她一眼:“母后不认识吗?她说是母后宫里新来的宫女呢。”
听萧十七这般说,湘皇后才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小宫女,然后唤道:“瑾絮,你管宫人都管成这样了?”
瑾絮是湘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管着朝凤殿的大小事宜,她上前两步,行礼赔罪:“是奴婢疏忽了,让这等不识趣的奴婢来脏了娘娘和公主的眼,奴婢这就将她带下去。”
瑾絮冲身后的嬷嬷厉声道:“还不快带她下去!”
熏音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就被带下去了,哭着闹着请求饶命。萧十七本就心烦,被她这么一吵,头就更疼了。瑾絮是个会看脸色的,见萧十七皱了眉头,就转身让人把熏音的嘴堵了。
萧十七的耳根子立时就清静了,她感激地冲瑾絮笑了笑,然后问湘皇后:“这御花园的花都谢了,辰颜是前阵子在屋里闷得久了,这才出来散散心,母后怎得也跑来了?”
湘皇后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是来找你的。”
萧十七正色道:“母后找儿臣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湘皇后说道,“就是你的生辰将近,本宫想给你办个生辰宴席。”
萧十七浅笑道:“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辰宴,母后差个人来唤儿臣不就是了,还累得母后亲自跑这一趟。”
湘皇后牵着她的手:“你生病的这一月中,谁也不见,连母后都见不到你,走这一趟也是为了来见你一眼。”
萧十七有些心虚,掩嘴干笑了两声,问道:“儿臣是怕将病气过给了母后。”
湘皇后笑道:“你这傻孩子。你的生辰宴可有想请的人?”
萧十七摇了摇头:“任凭母后定夺。”
湘皇后点了点头:“先前你要选内侍的事还不曾有定夺,紧跟着后面你就病了,先前我是瞧着安伯府同右相府的女儿,可是右相府的女儿我不曾见过,安伯府的一个太过急躁张狂,另一个受了皇上的赏识,封了郡主,如今的身份也不好给你当内侍。安伯府的女儿也就这两个出彩,可都入不了宫陪你,本宫主张着,趁着这次你生辰宴将京中现下待字闺阁的女儿们都请来,一起瞧着可有和你心意的,将这内侍定下来。”
萧十七猜到了她会这样做,所以听她这么说并不是很意外,只是笑了应好。
湘皇后很满意萧十七的回应,又同她闲聊了几句,这才走了。
萧十七看着她的背影,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
太子萧辰起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她名义上的哥哥,如今失踪下落不明,这做母亲的却丝毫没有要找寻的意思,反而在张罗着她的生辰宴。
若是哪一天她也失踪了,恐怕也没有人会想起她吧。
如果是从前的萧十七,对这样的认知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可是现在,萧十七看着满院的残枝败叶,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这花儿同她惜惜相映,仿佛她也逃不开这样颓败的命运。
花无百日红,纵使绽开之时百般娇艳,最终却逃不过凋零。
人无千日好,她现在还能金枝玉叶,往后呢?她的命运最终,也不过是衰败在最美的花期而已。
“真奇怪啊。”萧十七面上笑着,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模糊了她的双眼,“我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的。可是泷桑,我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可怜。”
泪水落得越凶,萧十七笑得越明艳,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萧辰颜,你真可怜。”
泷桑看不得萧十七这样的笑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却让人觉得凄凉,她劝道:“公主,如今太子不在京中,对您来说是好事啊,在无人会这般不遗余力地算计您了,您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舒心的。”
萧十七摇摇头,苦笑道:“泷桑,你不懂。他是太子,尚可被舍弃的如此干脆利落,更别提我只是区区一个公主。萧辰颜必须物有所值,才不会成为第二个萧辰起。”
“我从前,是明白的,所以从未觉得有什么。”
“现在,我也是明白的,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可怜透了。”
萧十七伸手抓住了一片还未落下的花瓣,轻轻一拽,将它拽离了花蕊,然后又松手,看着花瓣落入湖水中一点点被淹没。
生平第一次,萧十七有些迷茫,脑中冒出了一些她从未想过的想法。
她问泷桑:“泷桑,我为什么······是公主呢?”
“若我不是公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