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七回了皇宫片刻都不停,立刻去了湘皇后的朝凤殿。
湘皇后正在替萧十七确定最后的生日宴宾客名单,不防萧十七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虽说这宾客名单对萧十七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她今日这般无礼,湘皇后还是有些不悦。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般莽撞!”
“儿臣拜见母后。”萧十七进殿之后倒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事出突然,儿臣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了。”
湘皇后眯了眼睛看她,她这个女儿虽说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却向来都是安安分分,守着规矩的,从来没有恃宠而骄过。现下她这般说话,她宁愿相信她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她说,所以她并不生气,反而让她平身:“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来我身边坐着吧。”
萧十七有些费力地起身,远远地看着高座上的湘皇后摆出一副慈母地模样,只觉得很讽刺。她嘴角弯了弯,还是顺从地上前坐在了她身边。
萧十七有些委屈地将自己的衣袖掀开给湘皇后看:“母后,您看。”
萧十七的皮肤是有些不健康的白的,这一点湘皇后是知道的,可是现在,那雪白的手臂上布满了淤青,还有一些细细的红点。
湘皇后眼神一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十七嘴角往下一撇,眼眶一红,几乎都快哭出来了:“母后,您要替儿臣做主,这安伯府太欺负人了!”
湘皇后正要问话,却被一个声音抢了先:“是谁欺负朕的宝贝女儿了?”
萧十七身子一僵,竟是连装哭都忘了,她随着湘皇后起身,下去走到萧乾皇面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一边行礼心里一边在打鼓,她的计划中,可没有直接面对萧乾皇这一环。萧乾皇这个时候来了,若是一句话说的不对,只怕要露馅。
萧乾皇走过她们二人,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萧十七这才直起身子,抬眸却见萧辰渊在她面前站着,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比先前在宫外见到的还要深邃一些。
萧十七一愣,萧乾皇是萧辰渊搬来的!
为了阻止她,竟是将父皇都搬来了!
萧辰渊,你当真要一怒为红颜吗?
萧十七咬紧下嘴唇,萧辰渊能从她的眼中看见怒气,他苦笑一声,她应该是很生气了吧。毕竟都特意一回宫就过来告状了,现在却在半路叫他把萧乾皇搬来了。
萧十七生气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决然转身跪下:“启禀父皇,是安伯府二夫人欺负了儿臣。”
萧辰渊,你是笃定了我在父皇面前不敢轻易告状吗?
那么,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萧十七眼中蓄满了泪水,然后抬头看向萧乾皇:“父皇,安伯府二夫人对儿臣用私刑。”
萧乾皇怒道:“他怎么敢!”
“皇上息怒。”湘皇后安抚道,转而问萧十七,“颜儿,你可知这话不能乱说!”
“母后,儿臣没有乱说!”萧十七叩首道,“儿臣今日去安伯府寻洛和郡主,可府中下人却将儿臣带去了二夫人那里,二夫人羞辱儿臣,儿臣说自己是朝颜公主,她不信,还说就算儿臣是真的朝颜公主,在她安伯府中出事,那也可以是被仇家追杀,同他安伯府无关,便是父皇来也无济于事!”
此话是已有了谋反之心的话,一旦说出口,猜忌便不可能再消去了。特别是在萧乾皇已经对安伯府起了疑心的时候。即便说话的人是受皇帝宠爱的小女儿,若是此话有假,一样讨不到好。
萧十七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特意选了这话说给萧乾皇和萧辰渊听。
这样的话足够引起萧乾皇的怒气,让萧乾皇对安伯府动手。
萧辰渊眼眸一沉,看着面前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的萧十七,一时间心中有些复杂。
十七,你当真要如此吗?
萧十七感觉到了背后萧辰渊的目光,如芒在背。她也感受到了面前萧乾皇和湘皇后的目光,冰冷刺骨。萧十七已经孤注一掷了,她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若是不能让萧乾皇相信她的话,那么面临危险的,便是她。
她堵上了全部,只为了在萧乾皇面前定下安伯府的罪,让萧乾皇对安伯府动手。
便是到现在,她还在心里隐隐期盼着萧辰渊能帮她,而不是安伯府。
直到前一秒为止,她还在心里期许。
可是萧辰渊开口的那一瞬间。
她的心底突然一片凄凉。
萧辰渊说;“父皇,事发当时儿臣也在安伯府,儿臣瞧着安伯府为人谦恭有礼,并不像有谋反之心的样子。”
这一瞬间,萧十七真正地对萧辰渊死了心。
她终于认清了,原来,在他心里,她真的不过只是一颗需要投入感情的棋子而已。终究,还是比不上他心上人的性命。
终于,他们二人还是站在了对立面上。
萧辰渊心知萧十七对这件事有些误解,他只期望萧十七现在能先听他的。若是他站在安伯府这边,将今日的对话烂在肚子里,没人知道萧十七曾来告过状,萧乾皇也不会对安伯府动手,而萧十七作为公主,最多只会被象征性地罚一罚,再加上萧十七的生辰在即,并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如此一来,萧十七并不会被安伯府盯上,二人之间的误会总有机会解开,反正来日方长。
他想着来日方长,却料不到世事无常。
萧乾皇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最终沉声问萧十七:“颜儿,你为何要说谎污蔑安伯府?”
早在萧辰渊开口的时候,萧十七就料到自己这一局注定败了。这就是父亲对女儿薄弱的信任。他宠了她这么多年,却在任何时候都最先怀疑她。
也是,萧辰渊是裘老前辈的爱徒,又能妥当处理好朝政上的事情,对现在的萧蜀皇室来说,萧辰渊比萧十七可信的多,哪怕萧辰渊曾是质子,哪怕萧辰渊今日的名声才能都是萧十七替他谋来的。
不知不觉间,萧十七已是满脸泪水,她缓缓起身,慢慢地挪着步子往后退:“父皇,在您眼中,辰颜就是这样会谋害他人的人吗?”
“您既是从未信过辰颜,又为何要将辰颜放在现在这个位置上?”
“辰颜是否说了谎,对于父皇来说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父皇认为辰颜说了谎,辰颜就是说了谎。”
萧十七只觉得心中很冷,身上很冷,她看着萧辰渊,笑得有些疯狂:“哈哈哈,是我错了!没想到,到头来,错的竟然是我!”
萧辰渊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萧十七,试图安抚她:“十七,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先冷静一下······”
萧十七流着泪,绝望的摇了摇头:“不,就是这样的,为了你们自己,你们连我都可以算计!”
“既然如此,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辰颜知错,自己领罪受罚!”
萧十七说着突然转头从萧辰渊的身边跑过去,萧辰渊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却没能抓的住她。他紧跟着转过头去,却只看见鲜红的花朵从萧十七的额头上绽放开来。
“十七!”
“颜儿!”
萧辰渊接住了萧十七无力滑下的身体,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湘皇后和萧乾皇也被她吓到了,萧乾皇连声叫着太医:“太医呢!快传太医!”
上一刻还鲜活的人,下一刻却像没了生气的娃娃一般倒在那里。萧乾皇抱着湘皇后,安慰着她,看着萧辰渊抱着萧十七离开大殿,萧十七的血还残留在大殿上,萧乾皇闭上眼,不去看那片鲜红,只是问自己:“为何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