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很快就喂了下去,可是萧辰渊还没有睁开眼睛。
太医说药虽然是喂下去了,但是人清醒还是需要一阵子的。听到太医说萧辰渊无性命之忧了,萧十七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像太医道了谢,然后又重新在萧辰渊身边坐下了。
帐中的血腥味已经散了许多了,但是萧十七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楚茗连冷着脸问道:“她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太医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萧十七,他不敢怠慢,请示道:“不知朝颜公主能否容微臣把脉瞧瞧?”
楚茗连点了点头:“你去看看吧。”
太医几步走到萧十七身边:“朝颜公主,能否伸出手腕给······”
“不必了。”萧十七冷冷地打断了太医的话,“我没事,不必大惊小怪。”
太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楚茗连,楚茗连见她抗拒,便没再多说什么,让人下去了。萧十七守着萧辰渊,楚茗连就在一边处理朝政。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楚茗连从奏章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萧十七靠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大概是睡着了吧。也不知就这么睡着会不会受风寒。楚茗连离开桌案,顺手拿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萧十七的身上。比起她清醒时候的伶牙俐齿,现在的她到更让人觉得乖巧可人。也许她也会有温婉顺从的一面,可是那样的她,不属于他,这一点,楚茗连很清楚。
萧辰颜,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楚茗连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萧十七的脸看,突然间,他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萧十七的真容。萧十七来到南漠后一直以面纱蒙面,从不将自己的真容展现在旁人面前,虽然人人都知道朝颜公主容貌尽毁,可是朝颜公主的容貌究竟毁成什么样子,这一点,似乎无人知晓。
楚茗连心神一动,慢慢地伸出手,揭下了那一层薄薄的面纱。
大约是这里的气味实在是让萧十七觉得不舒服,可是若不守着萧辰渊,她又觉得不安心,所以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她是被惊醒的。
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萧辰渊黑亮的眼眸:“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萧辰渊没有问她为何会在这里,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问了一句‘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这几个时辰因为萧辰渊而担惊受怕的萧十七,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满腹的委屈都得到了宣泄。极少流泪的萧十七,现在在萧辰渊的面前毫无形象地抹着眼泪。
看见萧十七落泪,萧辰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纠起来了,好像比他受伤中毒还要难受,他手忙脚乱地安慰萧十七,却因为动作太大,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看见萧辰渊碰到伤口了,萧十七也顾不上哭了,连忙替他查看伤口。萧十七的手在萧辰渊的伤口处流连,时不时碰到萧辰渊的皮肤。
萧辰渊只觉得心猿意马,他抓住了萧十七的手:“好了,没事,让你担惊受怕了,是我的不是,别哭了,嗯?”
萧十七看着他,鼻子一酸,又要哭出来了。她忍住眼泪,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四哥哥,我有事要同你说。”
“四哥哥,父皇不在南漠,能代替十七同南漠王商议婚事的人,唯有四哥哥了。”
“待四哥哥好起来,就同南漠王说一说这件事吧。”
萧辰渊的表情渐渐僵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哥哥,我要嫁给南漠王了,你会祝福我吧。”萧十七笑了笑,却像是哭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萧辰渊问道,“是不是他用什么要挟你了?”
萧十七垂下了头,久久地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萧十七的声音缓慢地响起。
“我们会有什么结局,我们都很清楚,即便刻意忽略,还是无法逃避。”
“就算不是现在,就算不是南漠王,以后呢?还是会有第二个南漠王,第三个南漠王。我要嫁人,我要和亲,这是无法避免的。”
“与其日后嫁给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还不如现在选择嫁给楚茗连。至少,为了救你,我嫁的心甘情愿。”
“所以,就这样吧。”
萧辰渊扳过萧十七的脸,清楚的对上她的眼睛:“萧辰颜,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救我。楚茗连为什么娶你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说你救我是用这样的方式,那么我宁愿没有被你救。”
“我说过,除了我,你休想嫁给别人。我不会让你逃,更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一点,好像不是由四殿下决定的吧。”
萧辰渊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楚茗连不知何时站在了帐篷门口,也不知二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但是从他的脸色看来,应该是听到了不少才是。楚茗连走了过来,像是宣告主权一般向萧十七招手:“辰颜,过来。”
萧十七犹豫了一瞬,而后站了起来,萧辰渊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拉住了她的手:“十七!”
萧十七便迈不动步子了,她站在原地,谁也不敢看,也不知是该去哪一边,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楚茗连有些不悦:“辰颜,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萧十七身子僵了僵,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楚茗连:“我当然不敢忘。只不过此事还需王上同皇兄和父皇商议,现在我只不过私下同意了嫁给王上,王上现在就这么着急了吗?”
到现在萧十七还是伶牙俐齿,锋芒依旧,让楚茗连有些意外。不过她说的也不全无道理,楚茗连就算再想将这二人分开,目前以他的身份来说,还真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想了想,楚茗连只得作罢:“既然未来王后这么说了,孤自然是要听的。还请四殿下暂且留在南漠养伤,待四殿下的伤养好了,我们在商议辰颜的亲事。”
萧辰渊不冷不热地回击:“我的伤势,自会有十七思量,就不劳王上费心了。”
“你······”楚茗连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萧辰渊,你是怎么能做到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辰颜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你却引得她做出这样的事!你们是兄妹!你可知这样会让她成为天下的笑柄!你可曾为她想过一丝一毫?”
萧辰渊握紧了萧十七的手:“我们的事,轮不到南漠王来操心吧。”
“好,好。好!”
楚茗连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再也无法在这里留下去,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出去。萧十七看着楚茗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突然想到了萧辰渊曾和她说过,他们不是兄妹,可是却从来没有和她解释过为什么。在方才楚茗连的话之后,萧十七突然觉得这话很奇怪:“四哥哥,我记得,你曾说过,我们不是兄妹。”
“而且不止一次。”
“四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外面的风很冷,楚茗连走出来在夜色中站了很久,才让冷风将自己的一身火气吹了下去。冷静下来想像,楚茗连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为何要生气,他在气什么?气过之后,他反而觉得自己气的有些可笑。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喜欢朝颜公主才生气的吧。说起来,他应该也没那么喜欢朝颜公主。
他虽然没有那么喜欢萧十七,可是看到萧十七为了萧辰渊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用自己做筹码换取解药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很嫉妒萧辰渊。无关情爱,萧辰渊有这样一个全心为了他的萧十七,这让楚茗连很嫉妒,也很羡慕。
也许,他不惜用这样的方法也要将萧十七从萧辰渊身边夺过来,只是因为他想抢走萧辰渊的东西罢了。
黑暗中,楚茗连叹了口气,然后他听到,像是回应他一般,黑暗中也传来了一声叹息。楚茗连冷声道:“谁!出来!”
“奴婢参见王上。”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看上去是个女子。大约是谁带来的婢女吧。
楚茗连有些厌恶这样想尽办法来靠近他的婢女,故对这个女子也没什么好感:“你是谁带来的?你不知道孤的帐篷附近不允许婢女接近吗?”
若是寻常女子,大概早就被吓得跪地求饶了,可是楚茗连面前的这个明显不是普通的婢女,听到楚茗连这样问她,她也没有被吓到。他甚至听见她笑了一声。
她说:“王上,奴婢是今日刚到,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晓得哪个帐篷是王上用的,日后不会在犯了。”
楚茗连把她的笑归结于取笑,他有些不高兴:“你笑什么!孤说的话很好笑吗?”
“奴婢不敢。”她说道,“奴婢只是想起了家中的两个妹妹,妹妹们吵闹的时候,也会说这样的话。”
楚茗连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你家里还有妹妹?”
“是啊,奴婢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她们都很聪明,也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