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楚茗连要娶萧十七的事,萧辰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南漠王要娶你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你了?”
知道萧十七巧舌如簧,萧辰渊没让萧十七有机会开口,紧接着说下去:“南漠王要见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前他也同我提起过这件事,可是我都没同意,他对你虎视眈眈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知道……”萧十七试图打断萧辰渊,可萧辰渊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知道你还自己送上门去!你是越活越没脑子了吗?”
面对萧辰渊的斥责,萧十七的脸色也慢慢的冷了下来:“四哥哥不愿我嫁给南漠王,总该给我个理由吧。比如解释一下,什么叫我们不是兄妹。”
“十七,这事现在还不是同你说的时候,你就不要任性了。”
“你不同我说,却只让我不要嫁人。我只知道我们是兄妹,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若无法同我说明,凭什么阻止我嫁给别人。”
“南漠王没有要挟我,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他有救你的药,可是他一心想让你死,根本不会拿出来。他想娶朝颜公主,但你成为了他的阻碍。我若是嫁给他,就能说服他救你。我不是顾恒,我不够聪明,我想不到别的法子能让他松口救你。”
“你说的对,大概我就是任性吧,任性的喜欢你,即便知道这是错的,我还是喜欢你。你可以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可是我无法看着你丢了性命却什么都不做。”
“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利用我,但是你不可以阻止我救你。”萧十七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毫不动摇,看上去比平日气势更盛。
大概是在萧辰渊这里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了,萧十七现在也只是将这样的事实说出来而已,并没有觉得很委屈。
可正是因为萧十七如此,反而更让萧辰渊觉得心疼:“十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萧十七用锐利的目光直视萧辰渊,“你要告诉我什么叫我们不是兄妹吗?”
“……”
沉默是预料之中的,萧十七弯了弯嘴角:“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四哥哥安心养伤吧,早日将伤养好了,才好同南漠王商议我的亲事。”
眼看着萧十七就要走,萧辰渊有些心急,深藏心底的秘密脱口而出:“我不是萧辰渊。”
萧十七应声回头,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说出了第一遍,再说第二遍便没有那么艰难了:“我说,我不是萧辰渊。在南漠做了十四年质子的人,不是萧蜀的四皇子。”
萧十七不觉好笑:“四哥哥,你要诓我也该找个可信的理由吧。我虽说……”
“真正的萧辰渊,在来南漠的第一年就死了。”就像是在说白雪死了一样萧辰渊的语气平静的有些不正常,“他就葬在南漠,因为他不能死,所以连碑文都没有,只有一个墓碑。这里离他葬的地方不远,你若是想看,我明日可以带你去看。”
萧辰渊的语气平缓真诚,不像是说假话。
萧十七的表情渐渐凝固在脸上,她应该生气,说这样的玩笑不好笑,或者是微笑,说你不如找一个可信的借口来哄骗她。
可是她做不到,她没办法风轻云淡地将这件事当做玩笑一笑了之,她甚至没办法摆出一个合适的表情:“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萧辰渊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的看着她,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明明不明白的,可是这一瞬间,她突然懂了,萧辰渊大概没有说谎。
难过的情绪迅速的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红着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她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萧十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
“好。”她听见萧辰渊说的毫不犹豫,“明日我们就去。”
“你先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出发。”
“明日我带你去。”
不知是在向萧十七保证,还是在向自己保证,萧辰渊一连说了三遍。
萧十七默默地垂下了眼睛,没再说话。
一夜无眠。
萧十七在黑暗中坐了一夜,几乎是看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
短短几个时辰,就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黑夜再黑,也终究会迎来曙光,那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人,不光没能等来曙光,反而一辈子都埋在了黑夜里,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能有。
想着萧辰渊,她便想起了他那张脸,怎么都无法将他同那个埋在黑夜里的无名无姓之人联系起来。可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觉得钝钝地疼。
大概这就是血缘的联系吧,就算从未谋面,就算阴阳相隔,藏在血液中的羁绊也还是牵引着他们。
天,大亮了。
红血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公主,您起了吗?属下替您将换洗的衣物拿来了。”
“再准备一桶热水吧。”萧十七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又冰冷。
大概是因为天太冷了,所以连她的情绪和声音都有些冷了。第一次见皇兄,不能用这样冰冷的情绪,她这么告诉自己,补充道,“水要热一些。”
红血的动作很快,水也很热,即便是在南漠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萧十七还是觉得水很热,热到将她的皮肤烫的都有些红了。可是萧十七似乎没有什么感觉一样,只是喃喃自语道:“这样大概就不会让他觉得世态炎凉了吧。”
萧十七沐浴的时间并不短,萧辰渊见到她的时候,她没有带面纱,面颊红润,少见的看上去很有生气。
“水有些热,泡的时间久了,脸颊也有些红。”见萧辰渊一直盯着她看,她开口解释道,说着,又有些不安的抚了抚自己的面颊,“没有戴面纱看上去很难看吗。我只是希望他能记得我的模样。”
萧辰渊没有忽视她眼下的青黑:“昨晚没睡好?”
萧十七点了点头:“没睡好。”
“听红血说,你起的很早,一起来就沐浴了,作业既然没睡好,为何不多睡一会?”
“第一次见他,总该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才行。”萧十七垂眸理了理自己的服饰,“这样见他,总不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萧辰渊呼吸一滞。
他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萧十七穿的有些单薄,他给萧十七添了一件银狐披风:“南漠有些冷,今儿个风大,莫要感冒了。”
萧十七没有拒绝,对南漠,他比她更熟悉。她任由他给她系好了披风,然后问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语气乖巧的有些不像她。萧辰渊默了默:“可以了,我们走吧。”
萧辰渊没有让任何人陪同,只是骑着马匹,同萧十七二人孤身离开了围猎营地。路途并不远,但也不是很近。风吹在脸上有些疼,萧辰渊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疼,他只是有些担心萧十七会不习惯,他时不时地抽空看萧十七一眼:“若是冷的话,你可以靠着我。”
萧十七摇了摇头,想到他大概看不见,又开口说道:“我不冷。”
萧辰渊没有勉强萧十七,只是默默地将马儿地速度降了些。
莫约过了一刻钟,萧辰渊停下了马。
“我们到了。”
“剩下的路,我们得走过去才行。”
说着,萧辰渊下了马,回过身来,向萧十七伸出了手:“下来吧,没有多少路了。”
萧十七将手放在了萧辰渊的手上,萧辰渊微微一用力,将萧十七拉了下来,然后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放在地上。萧十七突然想起了萧辰渊似乎是有伤在身,她仰起头,看着萧辰渊:“你身上还有伤,不方便吧。”
“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萧辰渊没说话,牵住了萧十七的手,率先往前迈开了步子:“前面的路有些难走,你小心些。”
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萧十七,他不愿让萧十七一个人过去,萧十七没再相劝,‘嗯’了一声就默默地跟在了萧辰渊的后面。
前面的路是山路,确实有些难走,特别是对于萧十七这样养尊处优的公主。若是没有萧辰渊一路扶着她,她大概寸步难行。
萧辰渊停在了一个石碑前面:“我们到了。”
萧十七从萧辰渊的身后走了出来,默默地站在石碑面前,什么也没有说。
石碑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上面有好些刮痕。不难看出来,这块石碑立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年代了。石碑前面杂草丛生,已经长得有半人高了,再长几年,大概是要没过石碑,将石碑都盖住了。若不是萧辰渊将她带来,她大概看不出这里还埋着一个人。
而现在,她就算站在这里,也一样看不出来,这里埋得就是她的皇兄。萧蜀的四皇子,真正的萧辰渊。
萧十七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比来这里之前更加难过。
她的皇兄,应该是受人敬仰的才是。
可是他却默默无闻地被埋葬在这里,甚至连家人都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