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赫尔曼等人当初拉过来的补给马车,除了让山丘的己方部队补充上了食物以外,箭矢、弩矢和各种各样的备用武器与盾牌也让一些逃过来时丢盔卸甲的士兵重新武装了起来。
在平地上,泥泞的路况和高低不平的地形让己方的部队们组成的方阵根本不足以对抗布雷尔家族部队的冲击;但是换在了山坡上,由军士、雇佣兵与骑士组成的人肉盾墙配合上挖掘的壕沟和用空马车组成的工事就让围攻的布雷尔家族部队头大不已,而且在由一层层重装步兵所保护的中央区域还有一些弓箭手和弩手不断往布雷尔家族部队中最密集的地方投箭矢和弩矢。
半个晚上下来,赫尔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击杀了多少个敌人,只知道自己在把长矛捅断后就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然后就被补充到了队伍前排。
即便是山丘上己方的士兵们点起了无数火把以便驱散黑暗,但是看着山丘下被火光衬托着若隐若现的敌人的面孔,所有人心中都紧张了起来。
长剑、长矛,钉头锤、战斧、匕、短剑,甚至是捡起战死敌人落在地上的武器,两边队伍挤压在一起,往往一名亚尔维斯侯爵手下的士兵刚用短剑捅死一个布雷尔家族的士兵,下一刻就被另一个布雷尔家族士兵的战斧劈开了头颅。
在不断的推挤中,赫尔曼的钢制鸢尾盾也早已破碎,他左手反手握着一把双刃剑,只要眼前火光中的人是标注着绿色橡树叶家族纹章的,他就疯一般用最直接的招式向对方抡去。
赫尔曼刚从尸体里费劲地拔出武器,一名布雷尔家族的骑士挥舞着一把双手战锤就抡到了他的眼前。
咣当一声,赫尔曼的胸口重重地挨了一下子,然后被冲劲直接抡飞到了后面。
赫尔曼只感觉到胸口的剧痛后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随着双手战锤的落下......
“啊——”灵魂深处出的一声惨叫让赫尔曼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非常沉重,尤其是脸上,好像那把双手战锤是抡到了他的脸上。
赫尔曼有些茫然,四周的声音依旧急促,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看着赫尔曼脸上那清晰的红掌印,欧灵嘿嘿讪笑着搓着手掌。
很明显——赫尔曼脸上的这个红掌印就是他的杰作,而赫尔曼脸上被双手战锤捶了一脸的幻觉说白了就是挨了一个大耳瓜子......
赫尔曼忍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边捂着胸口靠在马车上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黑着脸用一种要杀人的眼光盯着欧灵。
“您真是命大,被敌人的骑士一锤抡飞还能活下来。”欧灵眼睛盯着天边逐渐升起的太阳,嘴巴却丝毫没闲着:“当时您估计是被伤到肺了,那血吐得跟古罗慕路德城里的中心广场里那座喷池似的,我们都以为您要死了......结果我要从您身上扒铠甲的时候,您又平静下来了,然后一直昏迷到现在。”
见赫尔曼没反应,欧灵的嘴没有放闸的架势:“罗奈尔德大人,你们北方人的身体都这么强悍吗?恢复力这么变态!”
一口喝完碗里剩下的清水,赫尔曼冰冷的眼神盯着欧灵,再一次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很、烦。”
“嘿嘿嘿......”欧灵显然已经习惯了,嘿嘿笑了两声后严肃正经了起来:“现在我们只剩下三百多人了,而保有战力的只有二百多人;箭矢和弩矢已经全部使用竭尽,只有盾牌和长矛还算管够。”
“绝望的战斗......”一边正在拿磨剑石打磨诺尔斯式长柄战斧的克里斯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坐在原地就开始起了呆。
对此赫尔曼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找地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欧灵耸了耸肩,然后也找地方一趟开始假寐起来。
现在战斗暂时停息了,交战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开始休息。杜戈尔虽然没有了箭矢,但是作为一名曾经的猎人与现在的长弓手,他夜间的视力极佳,就被指挥官和一些人派去作为哨兵;阿铁心最宽,或许是不同于别人、他还保留着古诺尔斯式的古老信仰的缘故,并不畏惧死亡的他直接找了一个烧得最旺盛的篝火边找了一块合适的空地,就跟一头森林里的大黑熊找到自己窝了一般开始酣然入睡,呼噜声震耳欲聋。
至于海洛伊丝,她身上的镶铁皮甲早已在一天的战斗中彻底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双刃剑也早已断成了数截,整个人就仿佛刚从地狱里的血海中游了出来一般。
用分配给自己的装满饮用水的皮囊,海洛伊丝抿了一小口后就用剩下的水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脸庞与双手清洗成原来的肤色,接着把最后剩余的水又抿了一口后倒在了自己身上,尽可能地把身上的血污冲洗下来。
看着自己站在一滩血水之中,周围的士兵们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海洛伊丝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的金色长拧干净水后朝着赫尔曼所在的方向走去。
赫尔曼依靠着马车半躺着,轻微到没动静的鼻息声说明他已经沉沉睡去,而身着重型链甲却依旧睡去的结果就是长期如此的话很容易患上风湿病——这对于任何常年风餐露宿的流浪骑士与雇佣兵们而言都是最令人烦躁的疾病,但是同样因为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在野外睡眠的时候脱掉铠甲就意味着很容易就被偷袭致死。
看着赫尔曼没有经过清洁而倒头就睡的模样,海洛伊丝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人抱着双膝同样背靠着马车坐了下来,身子尽可能紧贴着赫尔曼,仿佛这样能带给她绝大的安全感。
听着不远处噼里啪啦作响的篝火声,海洛伊丝很快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梦乡。
☆
闭目养神并没有持续多久,指挥官手下传令官用号角吹出来的沉闷响动让所有还能战斗的人都不得不站起身拿起武器。
这是一场注定绝望的生存之战,布雷尔家族军队的将领很明显已经看出,山丘上的双熊堡部队已为猎手包围的困兽——整整一天布雷尔家族士兵的攻势连绵不断,小股的精锐军士不断对山丘上动攻势,一旦损失过大或者劳累过度就立刻撤离,换成另一队小股军士继续进攻。
这么持续下来,布雷尔家族的部队并没损失多少,反倒是双熊堡部队只剩下一百五十多名战斗人员和百余名伤员,而且食物只够一天的消耗了,如果明天还不突围,布雷尔家族的部队光靠围和耗都能把这二百来人给玩死。
坐在篝火旁,赫尔曼咧着嘴给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涂抹着海洛伊丝给他配制出的草药,伤口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除了刚刚从阵线上撤下来的时候,赫尔曼被一名布雷尔家族骑士的战斧在胳膊上劈出一道划伤以外,他可以说几乎是丝毫无损。
“该死的森林,该死的北方人......”克里斯一边忍着疼痛从左胳膊上拔出一支箭矢一边嘟囔着,箭矢被拔出时溅出了一点血花。
“注意一下你的嘴。”赫尔曼清理完伤口后站了起来,经过克里斯时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还是左边的......
“咦啊!”刚拔出箭矢的左胳膊立刻疼痛了起来,克里斯倒吸了一口冷气。正当他想要站起来反给赫尔曼一下子的时候,指挥官那沉闷的号角声又开始响了。
“组成阵型!组成阵型!”
当所有人乱哄哄地扛起盾牌组成密不透风的盾阵时,一阵箭雨如同暴雨一样倾盆而下,顿时整个盾阵变成了浑身长刺的大刺猬。
听着盾牌上不绝于耳的箭矢与弩矢的撞击声,赫尔曼又开始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并将自己的脸与盾牌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
伴随着一声声呐喊,又是一批布雷尔家族的部队冲了上来。
“散开!三人一组!”
“嘿哈!嘿哈!”盾阵解散成一组组三人小组,左边与右边的双熊堡军士分别用左手和右手撑起盾牌,中间的双熊堡军士则一手火把一手长剑,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赫尔曼就处于其中一组中的中间位置,面对着一名嗞呱乱叫的布雷尔家族士兵,他轻松地用左手的骑士长剑把对方的武器往右边一带,然后右手的火把就朝着对方的脸部快着6。
听见嗷的一声惨叫后,赫尔曼直接一脚踹过去。当这个脸部被烫伤的布雷尔家族士兵滚下山丘后,紧接着另一个布雷尔家族士兵奔了上来。
挥舞着火把和骑士长剑,赫尔曼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整整一晚的战斗,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太大的损失——双熊堡的部队是为了尽可能节省自己的战斗力,而布雷尔家族的部队则是存着用慢悠悠的节奏来累死双熊堡的部队的心思。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但是双熊堡的部队却提前开饭了。
看着眼前分配到的一大碗热燕麦粥和几块干肉,甚至还有两块硬面包,赫尔曼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问道:“最后的一餐,是吗?”
“没错。”克里斯把整整一碗的燕麦粥喝干,然后抓起干肉开始撕扯起来:“现在我们把拉车的马匹也算上,足足九十多匹马匹啊,能让我们大多数人能突围出去。”
“为什么现在才考虑突围?”
“因为现在我们人少,不会有人抢。”
赫尔曼沉默了,他自然知道这个娘炮骑士的意思:“没有分配到马匹的呢?”
“没有分配到的都是伤员,他们必须留下来阻击。”克里斯很快就消灭光了所有的食物,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赫尔曼的肩膀:“赫尔曼,这次我和你都有马匹,我们能活下去!”
“我的胸上中了敌人一锤子,而且你没理由为我争取马匹。”
“我知道。”克里斯似乎是笑了笑,但是他现在戴着覆面盔看不出来,“正好有一个多余的家伙,他想要单独逃跑,被指挥官处决后他的马匹我给你争取过来了——欧灵他们也会有自己的马匹,而且你的三匹马都是在我们手里,不会给别人。”
这一次,赫尔曼沉默了良久,他虽然几乎不近人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傻。
“谢谢。”沉默了一会儿,赫尔曼轻声说道,“其实你没理由这么做的。”
“没什么。”克里斯耸了耸肩,“一切为了活着逃出去——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是我感觉跟着你突围,远比跟其他人突围要靠谱得多......即使,你是一个冷血到极致的混蛋。”
☆
吃饱喝足后,所有分配到马匹的人都默默坐在地上,或者假寐或者盯着天空,抓紧时间休息。而没有马匹留下来阻敌的人,则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期间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准备工作的动静
等到天亮时,睡眼朦胧的布雷尔家族哨兵看清了山丘上后,想要警示却已经来不及了。
“放!”伴随着指挥官的命令,二十多辆堆放满干草灌木等可燃性杂物的补给马车,一声令下后被点燃推下了山丘。
昨天还这么伏击双熊堡部队的布雷尔家族部队,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点燃的补给马车远比燃烧的稻草团冲击感更大,即使数量比不上昨天的稻草团,但是被击中冲击一个方向,造成的杀伤效果更为可观。
对此冯龙德只是捂了捂自己腹部的链甲——自己那辆马车上的补给和货物都不值得一提,他之前在这次行军前就兑换成了一大袋的钱币,塞在了自己的重型链甲里绑好,所以那些东西损失也就损失了,他不心疼。
只见被“火车”蹂躏过的地方,直接空出了一大片空间,通往森林外的道路清晰可见。
“冲!”指挥官的命令刚下,所有骑手们就一窝蜂地冲了下去,一路撞开零星幸存的布雷尔家族的士兵疾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