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没有被这件事吓到。
她并非没见过那些手段残忍的黑帮是如何折磨自己的敌人，血，哀嚎，野兽般的嘲笑和喘息，在她躲藏于不起眼之处时无法阻碍地透过她的感官深入脑髓。
她也见过一些流浪汉是如何拐卖无辜的孩子，这是她为什么如此敏感的原因，这些人身上有种让她难忘的感觉，在她与对方对视的瞬间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曾经她可以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和巧妙的干扰手法帮助到那些孩子，但有时候也会翻车，露比印象最深的一次她被黑脸老头追了整整七条街，最后要不是逃进一个废弃洞穴激起大群蝙蝠乱飞，她可能逃不出那老头的魔爪。
这是她喜欢蝙蝠的原因，在她气喘吁吁地目送那些拯救了自己的蝙蝠们循着奇怪的方向飞走时，她相信这些生物是具有某种神秘力量的。
莉亚会被一起盯上也是她的缘故，如果她没有带着她来这里吃甜品，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蝙蝠侠是对的，这是她的责任，如果莉亚因此出事，那就是她的过错。露比不喜欢被人绑上什么关系，但这是合理的，所以她不会不承认。
迪克找到她们的时候，露比再一次好好看了看他，以确定他能让莉亚感到不害怕。毕竟如果是她拍着胸脯保证能保护莉亚，人家是肯定不相信的。
“哦，玛吉，莉亚，你们在这儿。”
迪克和自己的同学道别，径直走了进来。
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莉亚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这少年一眼。
露比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流浪汉的事情，接着指了指刚才流浪汉站着的方向，此刻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迪克表情严肃起来，这不是巧合，如果那个人没有什么企图，是不会和露比对视那么长时间的。
她们可能会陷入危险。
“莉亚，我给你的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个人到这儿接你。”迪克的考虑和露比不一样，如果是正常的家庭，这是很合理的。
但莉亚灰扑扑地笑了：“谢谢你，但是不用了，他们不会来的。”
迪克明白了她的意思，难怪露比要亲自送她回去，看来这两个孩子在短时间内对彼此也有所了解。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她正站在一边注视着莉亚，感觉到自己的目光，立刻疑惑地看过来。
迪克收回视线，弯腰问道：“好吧，那么莉亚，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相信他和露比？就算是自己的后座，她们也不过才认识了两天，至于迪克，他们今早才见过第一面。莉亚本不该相信他们，但她还有什么选择呢？
“我愿意。”
“那今天就由我们送你回家。但在这之前我会把这件事和你父母说，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你的父母。”迪克说着，掏出手机，示意莉亚把号码报给自己。
莉亚没有意见了。
“你哥哥很可靠。”
一大两小三个孩子走在街上，莉亚和露比在后面嘀咕道。
她一向声音很小，这次更是压低嗓音说话，但露比知道迪克肯定听得见，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露比哼笑一声，不予置评，莉亚觉得她笑得有些得意。
她回想露比如何欺负爱丽丝，以及口无遮拦的样子，那么大胆张扬，飞扬跋扈，如果没有后台一定不会这么做。也许她是从小被娇惯到大的孩子，而且家境很好，否则怎么上私人家教。
而且她的哥哥帅气宠溺，光是看到他的笑脸就能忘掉忧愁，这么看露比可真是幸福啊。
莉亚黯然地想，而自己呢？
她的家没有钱，她的父母对她不管不顾，她没有宠爱自己的兄长，她在学校受到各种各样的欺负。
她也不敢像露比那样敢于当众羞辱爱丽丝，别说揍她，就连像露比骂她都做不到。
小女孩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上去让人怜惜，但露比发现以后只觉得恼火：“你又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没什么……”她惊慌地掩饰着，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其实露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烦躁，她完全可以假装没看到，可是看到莉亚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胸口就像憋了一团怒火，恨不得立刻发泄出来才好。
“正因为你总是摆着这样的脸色，爱丽丝那种人才会来欺负你，你在想什么，偏要在街上哭哭啼啼？流眼泪一点价值都没有，它反而会阻碍你的视线，影响你的发挥！”露比没说是什么方面的发挥，“你就不能坚强点儿吗？既然你父母把你看作一个累赘，那要么就别管他们，要么就证明你不是！”
“可我要怎么证明？我没有你聪明，也没有你那么厉害，我根本不敢反抗。你说得这么容易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你凭什么来指责我？”莉亚就算反驳也是软乎乎的，让露比反而又没了脾气。
她噎住了，她不想和莉亚分享自己的过去，从莉亚的话里看来，好像以为她过得一直不错。
半晌，她扯了扯嘴角：“哈……年度最佳笑话，是吧？”
我的父母同样认为我不过是个多余的存在，至少，你没有被当成货物卖掉不是吗？
“我们到了。”迪克及时说道，按照莉亚给的地址，应该就是这里了。
在哥谭，贫民群聚的地方总是透着一种腐臭的混乱，这不只是指气味，事实上，看到那些可怜又可恨的人们在这里艰难求生，本身就是一件腐臭的事情。
如果你是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你会因为他们的贫苦掬一把同情泪，就会因为他们的贫苦而万分火光。
他们不止贫苦，他们也有着露比所说的那种愚蠢的恶。
迪克和露比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但他们的心态完全不同。
莉亚偷看他们的眼色，脸色灰败地苦笑起来。
“别再摆出那副样子了，走吧。”
露比抓起莉亚的手，径直穿过那些打量她们的人，朝一栋小楼走去。那是莉亚的家，她比流浪汉生活得好一点儿，起码她有地方住，而且位置相对比较安全。平时莉亚早点到校，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迪克推着自行车跟着她们，他的年纪也不大，不过作为罗宾的那部分所带来的特殊气质让那些人迟迟不敢靠近。
莉亚的父母都不在家，她自己开门请两个客人进来，然后倒了两杯水给他们。
“谢谢你莉亚。”迪克露出他招牌微笑，小姑娘发现他没有嫌弃以后红着脸跑开了。
“得了，别再散发你的魅力了，这没好处。那个流浪汉应该没跟上来吧？”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玛吉。”迪克喝了一口水道，“应该没有，我一直有在注意，而且光是看这个地方，恐怕本身也不够安全。”
莉亚举起手：“以前这里好很多，不少人是最近才来的。”
迪克和露比一齐朝她看去，这种数量的地痞流动不是小事，他们本该有自己的地盘，如果不得不跑来这里，那么说明之前的地方出了问题。也许是一次内部的清洗，也许是有新的变化介入其中。
无论如何，蝙蝠侠都应该留意，很多事情往往开始于一些细枝末节。
迪克把这事暗暗记下，换了一副闲聊的口吻，问道：“那么以前你也都是自己上下学吗？住在这里这么做可不安全。”
莉亚摇摇头：“以前最多也就是几个小偷，我只要小心点就能应付。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跑出来这么多坏蛋，今天早上我走得早才没被盯上。其实就算没有那个流浪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太危险了，没有人反映这个问题吗？”迪克深感同情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露比在莉亚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了一下。但当她想到今天早上莉亚也被这么套话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有什么用呢？他们很会和警察周旋，也许临时换地盘的人都这么乖觉。”
“你说的没错。”露比同意了莉亚的话，“正是因为这儿原先就是个空壳，才会被他们侵入。他们既然不属于这里，就要把他们赶出去。这种事发生多久了？如果他们不够熟悉这里的地形……”
她没有继续说。
“差不多是最近三四天？三天前我差点被一个人抢走书包，他们还往我身上扔石头和烟蒂。”
露比许诺道：“你以后别再担心了，我会来接你上下学，你会很安全。”
“你？”莉亚看向迪克，心想她哥哥一定不会同意。
迪克笑嘻嘻地拍了一下露比的肩膀：“玛吉，你可真是太好心了，我居然有点感动。”
“把手拿开，顺便别再露出这种笑容了，那太腻了。”
“玛吉，如果你每次都执意要这么夸奖我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让自己成为你的翻译机，这样才能准确接收到你想表达的真正意思。承认吧，你喜欢我的笑容，你瞧你自己都笑了。”
迪克旁若无人地说笑道，露比脸上有点发红了，其实她知道自己一直有板着脸，但确实招架不住这样的话。
“你这个dick……”
她嘀咕道，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更多是不想让莉亚再看下去，起身就往外走：“我们该走了，莉亚，明天早晨七点半见。”
“再见莉亚。顺便替露比向你道别。”
“再见，露比，迪克。”
莉亚朝他们挥挥手，默默收拾了桌上的杯子，往厨房走去。
“所以你怎么看？”
回去的路上迪克载着露比，沿着路肩骑着车子，路人从他身侧掠过，凉风吹过他们尚且稚嫩的脸颊。
“莉亚，流浪汉，还是那些新来的？”露比抱着迪克的腰问。
“那些新出现的流氓，我和布鲁斯每天晚上都夜巡，却没有立刻注意到这种变化。这件事情很隐秘，他们并不是同时行动的。所以我猜测是有什么新的人物出现在哥谭，才导致这件事。”
“目前来看他很低调，或者影响力还不足够。这样既不会引起蝙蝠侠的注意，也不会让当地的反派发现他。不过流氓的流动还是暴露了问题，他现在一定有所准备。说起来，最了解这些事情的，还是他们自己。”
“很中肯的发言，玛吉，我想今晚我们需要好好巡查一下这个区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