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找到了两具尸体,总体结构还算完好,只是被酸液融了表皮,面目全非。
蝙蝠侠带走了女孩的尸体,在公墓秘密为它举办了一次葬礼。
连日阴沉的天气果然预示着一阵阵连绵小雨,时下时停,棺材被掩埋的时候,又被雨水打湿了。
能来的人们都到了场,按顺序把白花放在墓碑前。
没有人开口,就连最爱说话的人也缄默不言,葬礼在沉默中结束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公墓以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到碑前。从身形上看,那是一个娇小的女性,一个未成年。她已经在镜像中看了良久,至于是什么心情,大概和参加葬礼的人一样五味杂陈。
细雨很快就打湿了斗篷,雨丝顺着脸颊流到下颔,汇聚成小小的一滴。
墓前的白色花朵很香很新鲜,娇嫩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刚摘下运来的。
少女伸出手,手里绽放出一朵不起眼的白花,放在墓前。
她有些好奇碑文上会写什么,遗憾的是,上面没有任何字迹。这样也好,一个迷失的人,本来就不配拥有姓名。
她站在他们曾经站过的地方,地上还有他们的脚印,如果没有镜像隐藏,她确实也是站在他们身边的。对她来说,这次葬礼送走的并不是雨燕,而是她的同位体莲娜·斯派克。
少女闭了闭眼,脑海中闪回数个片段。
伊梅拉把同位体的尸体扛了起来,有些苦恼地看一眼窗外。
想要把尸体带出去又不引起注意可不容易,她没有交通工具,天也亮了,直接出去抛尸是不是太嚣张了。想了一下,伊梅拉还是决定先把尸体藏在床下,等到晚上再利用雨燕身份把它运出去。
破坏尸体太可惜了一点,要知道同位体不管是外貌还是dna都和她是对应的,不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它。
当天伊梅拉把柯拉把莉亚的同位体带回来,顺便诱杀了导|火|索柯拉,当即改变主意用匕首割下了她的脸与莲娜互换。之后,她又把柯拉的尸体切碎分类放进了冰箱,然后用上了莲娜的脸。
给提姆展示尸体的时候,她有意引导他去相信冰箱里的藏尸就是莲娜,因为已经被切碎处理过,再加上不会细看,提姆不会怀疑真实性。而且他当时并不知道柯拉的存在,更别说已经死亡。
此时的莲娜尸体还藏在卧室里,在提姆的认知中,尸体只有一具。
夏洛克的推理是对的,伊梅拉确实没有找到机会把莲娜或者柯拉的尸体处理掉,但她可以玩这样的小把戏,把两位死者“互换身份”。
于是她把碎尸后零碎的手指和柯拉的手机一起放进塑料袋,制造出柯拉被绑架抛尸的假象,虽说这个举动还是会被夏洛克识破,但她事先已经用魔法纺线把冰箱里的藏尸转移了。
要知道,在夏洛克的认知里,尸体也只有一具。
那么这个时候,他们都认为公寓里面已经没有尸体。
之后在大楼里发生爆炸,雨燕和小丑同归于尽,但伊梅拉有的是办法脱身,因为她的魔法并没有受到限制。她和早已准备好的莲娜尸体互换位置,酸液把表皮全部腐蚀,没有人会知道尸体的脸部早就被破坏的事实。
最难隐瞒的人是蝙蝠侠,所以她必须让布鲁斯亲眼确认自己的死亡,至于之前刺激小丑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也是为了让布鲁斯确定她体内没有阿格勒斯,去相信她真的死亡这个事实。
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不该有的麻烦,让计划顺利施行。
至于让她魔力失效的抑制器,那确实是夜枭的黑科技,但是别忘了这个抑制器最早是被伊梅拉自己拆除的。她熟悉内部的构造,也知道如何规避抑制器给自己带来致命影响。
小丑女趁乱拿走的零件里缺少关键部分,那个抑制器根本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然而,除了她自己以外谁知道呢?
简单说,伊梅拉替换了尸体,替换了抑制器的零件,还替换了米娜·爱德兰。那个受到威胁而背叛她的不过是一只赋形魔偶,原理和奥尔费娅相同。
真正的米娜已经被她恢复了利爪记忆,转移到了暗处。这样一来,她的消失也不会引起怀疑。
最后是企鹅人。
那天夜晚雨燕和蝙蝠侠一起去找企鹅人,蝙蝠侠是为了那些躁动的黑帮,而她单纯就是想找麻烦。
伊梅拉了解哥谭所有的反派以及他们的弱点,和黑面具决裂的那段时间她先后处决了猪面、萤火虫和罗马人,给哥谭造成了巨大压力,企鹅人不敢和她对峙在意料之中。
他内心的自卑让他竭力想要表现的优雅高贵,脆弱的自尊心最适合在又恨又怕中碾得粉碎,雨燕每一次压榨和羞辱都会让他陷入愤恨。于是在她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立刻和黑面具合作,公然与三合会作对,给了她一个合适的借口落下最后一根稻草。
她指着冰山上的那些企鹅,对企鹅人说:“瞧这些优雅的鸟类,它们穿着西装风度翩翩,在人类看来多么可爱啊。它们外表和举止如此迷人,但也无法掩饰它们会进行性|交易、奸|杀|幼崽连尸体也不放过、偷窃抢劫、漠视同类的生命、到处喷屎的习性——本性如此,竭力改变自己的外在又有什么用呢?尽可能掩饰自己的低贱肮脏,在旁人看来还不是跳梁小丑!”
布鲁斯问她,和企鹅人说了什么。
伊梅拉说了谎,她并不是打算敲打警告,那就是单纯的侮辱。她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地侮辱布鲁斯的敌人,哥谭的大反派,好让他违背游戏规则,如她所暗示的那样帮助小丑越狱成功。
想必布鲁斯不会完全相信她的谎言,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计划如她所料那般展开。一切发生得飞快,好似山洪暴发,实际上都是她事先布局的结果。
真是一个弥天大谎啊。
少女回味着自己的计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雨燕一死,三合会就掌握在红头罩手中,杰森和她理念相通,一定会坚持走下去。□□上总归需要这样让她放心的角色,否则她死了让那些反派沾光,又回到最初的局面,哪有这等好事啊?
化整为零,就是要把达到顶峰的黑帮统治打破打散,让一切重新洗牌。她需要的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局部之间相互制衡控制的局面,由另一个角色来控制整座城市。
雨燕的时代已经结束。
是时候步入法庭真正的殿堂。
少女感觉到动静,回头看到领主和它的利爪出现在黑雾中,等待着她消化完割舍了一切之后的强烈感情。
暗夜领主为她鼓掌两声:“真是一出好戏。”
“本来还可以更加完美,无论如何,希望你看得开心。”
“的确取悦了我。”
领主的声音缥缈空灵,不知远近,好似在脑海中说话一般。
它从黑雾中取出了一副白色的猫头鹰面具,不知真假地关心道:“你的脸没事吗?”
少女哼笑一声,对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她拉下了斗篷兜帽好让领主看清,那张昔日姣好明艳的脸庞如今布满伤痕,酸液腐蚀的痕迹清晰可见。
“可惜了。”领主惋惜地说,“你本来很漂亮。”
“不见光的东西,再漂亮有什么用。”
少女说着,接过那副面具,戴在脸上。大小刚好。
“何况,撕掉自己的面具,总要付出代价的。”
面具戴久了,撕下的时候就会连皮带血,原本的模样不复存在。
她早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又何必顶着这张脸活下去。
接受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以后,再戴上另一副面具,也就不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了。她已经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救赎自己的光明,从此拥抱黑暗也不后悔。
“我们走吧。”
少女抖了抖斗篷上的水,率先走进了那片黑雾当中。谜团一瞬间吞没了她,背影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她获取了暗夜领主的信任,正式成为法庭的核心一员,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只有等待。
是啊,原来她一直走在复仇的道路上,如此坚定不移,从未改变。
————真想不到我居然也有用到这条线的一天————
她坠落下去。
他没能抓住她。
“她死了。”
从沉重的噩梦中醒来,布鲁斯低声向阿福陈述这件事。
阿福没有接话把食物放在床边,看向布鲁斯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老爷,吃点东西吧。”
他揭开了盖子,食物的香气弥散开来,让冰冷的房间总算有了一点暖意。
布鲁斯把目光移到餐盘上,机械地拿起了叉子。
没有食欲,他继续说道:“这都是我的错,阿尔弗雷德,是我的疏忽让她失去了继续生活的机会。”
“布鲁斯老爷,如果您这么认为的话,最该说这话的人应该是我。当时我也在庄园里面,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伊梅拉小姐不见了。”
阿福何尝不感到愧疚,那时候他正在蝙蝠洞里协助他们平息暴|乱,伊梅拉就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被人带走。
这是一个共同的错误。
“不,不是这样……”布鲁斯摇摇头,想把那些话从脑海里甩出去,“这不是选择,这不是选择……”
“老爷?”
阿福朝布鲁斯伸出手,但布鲁斯避开了他。
他把脸庞埋在掌间,不断重复了那句话。
“不是选择……”
“不是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布鲁斯终于在阿福的安抚下停止了魔怔一般的思考和重复,墨蓝色眼睛里涌起一片熟悉的悲哀。
“她死了。”
他重复地说。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雨燕的死亡,尤其是当时缺席的人。
在葬礼上就有这么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提姆紧紧盯着棺材,而迪克紧盯着提姆。
这是由于他们之前发生的争吵。
为了让布鲁斯单独直面雨燕的死亡,伊梅拉也费了一番心思,迪克和提姆当时都不在哥谭。因此,在看到布鲁斯带回的尸体前,他们都不愿意相信雨燕居然死了。
真是奇怪,她似乎应该是最不容易死去的那个,但偏偏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了。
被酸液腐蚀的尸体不忍细看,布鲁斯用白纱把它裹起来,看上去像是一具木乃伊。这时提姆忽然走过去,动手把白纱扯开。
“提米,别这样。”
迪克想要按住他,但提姆反应很大,挥开他的手,依然坚持扯掉了所有纱布。
“这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掉,我们回来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提姆冲着迪克和布鲁斯说道,“而且她刚刚和你谈过,布鲁斯,她说过需要我们!”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我们得检查这具尸体。”
提姆的态度很坚决,并且立刻准备付诸行动。
布鲁斯和迪克都没有说话。
提姆试图说服他们:“让我验证我的观点!检查它的dna!酸液破坏了一部分,但内部细胞的dna是可以检测的。”
“提姆!”
迪克喝止了提姆的异常举动,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如果她是假死,她就不会在之前说需要我们了。这是没有预兆的,而且也不合理,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让他试试看吧。”布鲁斯说,“蝙蝠电脑里存有露比的dna信息。”
迪克只好同意了,他不希望破坏这具尸体,但如果能证明这不是真的,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但假如她真的死了呢?
那不过是让伤害加深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看着提姆在仪器前操作着,既想不到上前帮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结果出来了,dna相似度是100%。
果然,所有人心里更难过了。
提姆看着电脑上显示的结果,不再去看那具被剖开的尸体,径直离开了蝙蝠洞。
他没有停止调查,但是说真的,电脑上的结果已经足以支撑关于死亡的事实,没有人认为他的行为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而且提姆之后的行为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他居然开始调查国际快递公司,检查上万条记录。问题是,尸体和快递有什么关系?
迪克认为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的弟弟可能有点精神失常,所以在葬礼上他一直盯着提姆,以免他做出当众撬开棺材之类的举动。
葬礼结束之后,提姆早早就换掉正装回去了,好像根本没有参加过这次仪式。迪克不放心他,但房间的门锁着,于是他就在晚饭时间翻窗户看看他在做什么。
提姆正在收拾行李,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叠衣服的动作很生疏。
“提米,你要去哪儿?”迪克跳下窗台问。
“伦敦。”提姆回答道,“我没有在赌气,神智也很清醒。用电脑搜索一下那儿的新闻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迪克噎了一下:“你不会要去找福尔摩斯先生吧,他会接这个案子吗?”
提姆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迪克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鄙视了。
提姆的离开很突然,也非常坚决。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么做的理由,反正他们也不会相信他的。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只能由他一个人去完成。
某个风雨交加的黑夜,一切气味和声音都被掩盖了。
铁锹一下下地铲掉由于雨水而变得更好挖掘的泥土,在磕到硬物时发出一声闷响。接着挖掘的速度变快了,一口陈旧的棺材被挖了出来。墓碑倒在一旁,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上面的字迹也在风吹日晒中模糊了,但依然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个人名。
少年跳到坑里面,打开了手电,灯光照亮了棺材盖。
他一声不吭,用嘴叼着手电就开始动手撬棺材,惨白灯光下蔚蓝的眼眸色泽浅淡,分不清是清醒还是疯狂。
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往下滴水,看上去有些狼狈。
棺材盖滑开,他深吸一口充满雨水和泥土腥味的空气,照亮了内部的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