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期满,种姓们为他们的新学徒送行。
少女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依旧穿着一年前的刺客服,但是没有蒙上脸。她望了一眼站在队伍前列的达珂拉,后者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颔首致意。
“达珂拉师父,我会回来看望您的。”
夏布利蹲下身,给了达珂拉一个拥抱。
她在这里学会了很多,就比如拥抱,这代表了友善。现在她能够感觉到,心脏里有种空落的酸涩感,但随之而来的兴奋把它吞没了。
“别着急,孩子。塔利亚让我给你布置最后一项任务,等你完成了就可以直接回刺客联盟去。”
达珂拉从袖子里抽出一支卷轴,夏布利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双手接过来看也不看收进怀中。
“再见,夏布。”
“再见。”
夏布利羡慕种姓们的生活,如果不是需要效忠塔利亚和她未来的主人,她很乐意加入他们。他们身上背负的使命更加清晰,与世无争,净化世间的无名恶魔,她喜欢通过净化之泉去抹杀那些残党。
但塔利亚救了她的命,并且在她拥有记忆以来照顾和培养着她,因而她听命于她。
夏布利在离开了喜马拉雅山后取出那支卷轴查看,这东西很有年头了,看得出被保存得很好,饶是如此,卷轴外壳的表面上也已经满是绿色的铜锈,侵蚀了原本精美的花纹。
她用小刀撬开几乎黏在一起的塞子,将里面的卷轴倒出来。那是一卷被压得薄薄的金箔,上面烫着许多古文字,还配有一些图画。不用说,这肯定是某个文明的遗留,塔利亚希望她去探索这个可能还尚未为世人所知的遗迹。
一年前,塔利亚交给她许多考验,让她在世界各地积攒阅历和实战经验。当然了,早在还需要接受忍者大师们的训练之时,她就经历了堪称残酷的战斗,抱着置对方于死地的念头磨练技巧和意志,之后果然——她杀死了他们。
所以在头几回和希尔芙对练时,每当她有机会杀死对方,她就会试图这么做。不过目前来看,这个习惯已经消失了,只是不知道离开了大种姓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
总之,她有很多生存经验,能够应付各种情况。
但是当自然与你作对时,哪怕你比地球上大多数生物都要强悍,也不得不听由它的安排。
夏布利在海上遭遇了风暴,她所乘坐的船侧翻沉没了,好在她很擅长游泳,凭借技巧和运气在汹涌的海流中捡回一条命,登上了目标所在的岛屿。
所有没有随时放置的东西全部丢失了,身上除了一套咸湿的刺客服,就只剩下太刀、飞镖和暗器,以及随身携带的金卷轴。
好在夏布利有荒野求生的经验,这个岛也是她要找的,省去了很多麻烦。先借着暴风雨收集了许多雨水,然后勉强在海边的树林里等到雨停,接着很快就在礁石形成的三角区里抠出一间简易的窝棚。
夏布利在海岛上找到淡水、果实和小型猎物。她不需要陷阱,看到目标就用捡来的石头扔它们,百发百中,把它们砸晕以后剥皮烤烤就能吃,只是味道非常糟糕而已。
但这已经比开始时好多了,最初她找不到食物,只好抓吸在礁石上的贝类和虫子生吃。现在至少有了容身之所,又有了火种,也算是暂且安定下来。
安顿下来以后,夏布利继续探索这座岛。卷轴上对遗迹的具体位置没有描述,所以她只能自己去找,结果人没找到,被拖到沙滩上的船倒是发现了一条,正好在这里海水涨潮落潮的临界线处,用钢索拴在礁石上。
有人也到这儿来了,不过数量不多,夏布利跳进船里检查一番,发现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上岸的人没有带枪,并且不打算久待,应该不是来探险的。很可能是和她抱有相同目的的家伙,毕竟她也不知道塔利亚是从哪里弄来的卷轴,有别的人知道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让这个人抢占先机!
伊梅拉握紧了拳,把这条海船的动力系统装置全部拆下来,并且拿走了几个关键的零件。在这种荒岛上,想要找到替代品修理根本不可能,而且拆了比直接摧毁要好,到时候宰了那个对手,这条船就归她了,真是运气不错。
这是达米安一年来要经历的最后一次考验,比想象中简单多了。
那条海船是他空降另一个地点后从海港弄来的,他估计了一下涨潮的水位,就把船拖到刚好可以支撑它浮气的位置,然后把它拴在石头上。
作为血腥之年的最后一道考验,这地方真令人失望。达米安心想,背着行囊上岸,然后掏出自己收集的资料和地图。
他在荒岛南部上岸,根据他的推测,该文明的秘境应该更靠近他登陆的地方。
据传说在秘境周围有一些部落守护,但达米安并不把这种护卫当一回事,确定了方向和计划以后,他就带着武器出发了。
热带雨林里危机四伏,丛林闷热潮湿,蚊蝇毒物到处都是,光是清理满地的植物尸体和树根树藤就要费很大力气。更别说有的树不仔细看不留意,实际上一碰满树的虱子就会掉落下来,爬人一身。
达米安蒙着脑袋,用刀开辟道路,耗费了很多体力这才看到第一条小溪。
水源有地标的作用,他大致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目光停留在小溪上流岸边被砍出的空地上,那里有个土著昨晚生起的火堆,里面还有不少骨头。
可饮用?
男孩挑了挑眉,轻盈地落到熄灭的篝火边,避开了埋在松土下的树藤机关,抬头看到了树顶上的雨林蜂窝。毫无疑问,如果他踩到陷阱,就会惊动那些暴躁的昆虫,在这举步维艰的雨林里只好跳进水中以躲避愤怒的蜂群。
至于这条溪流……
达米安捡起一块动物骨骼扔进去,几条小小的食人鱼立刻蹿出水面争先恐后地争夺起来。
雕虫小技。
他轻哼一声,离开了这处水源。
夏布利从北部出发,寻找目标中的遗迹秘境,遇到蚊虫多的地方就用魔法电死一片,走得倒也轻松。
她从卷轴上分析出秘境外有部落守护,如果想要进入其中拿到塔利亚想要的宝物,那就必须过土著那一关。
停留在岛上的最初几天,夏布利对整座岛都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也发现过土著的生存痕迹和抵御外来者的陷阱。但她从未和土著们当面对线,想来这些部落就集中在秘境处,甚至可能住在秘境中,利用古老文明的智慧生活。
闲话少说,刚才还想着什么时候遇到土著人,碰巧就让她看到了一个。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穿着类似麻纺的服饰,轻盈透风又防蚊虫叮咬,他习惯在在这恶劣环境中生活,行动起来如履平地。
夏布利皱了一下眉头,她想起了自己在净化之泉中杀死的一只恶魔,那恶魔专门吸食新生儿未发育完全的大脑,被希尔芙视作极其卑劣恶毒的秽物。她杀死它的那天,希尔芙的笑容特别好看。
她应该杀死眼前这个小孩吗?
她握紧了手中的太刀,一个暴起从掩护后面跳出,飞身扑到那个孩子,把刀插在他的脑袋一侧。
不懂语言,没法沟通。夏布利趁着孩子被她的刀刃吓到,给了他一拳让他失去抵抗能力,接着控制住他的四肢,用树藤捆住他的手脚。
小孩的一只眼睛肿了起来,瞪大另一只充满惊恐地看着夏布利,嘴里哭喊着他们部落的语言,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应该是在求放过。
夏布利烦躁地做手势让他闭嘴,然后拿出卷轴指了指秘境的位置,示意小孩给自己带路。小孩那里愿意当叛徒,拼命摇头拒绝,夏布利把他揍得鼻青眼肿,他还是不肯。
这让少女更加不悦,提起小孩命运的后脖颈,把他吊在溪水上。
然后她划开了小孩的胳膊,放了点血吸引水里的食人鱼。
夏布利威胁地冷眼盯着那孩子,示意他再拒绝就让他喂鱼。
小孩直摇头,眼泪却落下来,小声朝夏布利哀求着。可是夏布利一句也听不懂,就算听懂了,她所接受的教育也会让她不为所动,于是小孩的脸离死亡的水面更近了一点。
达米安摸到了秘境部落附近,看到了在那里生活的守护者们。在他看来,这些人都不过是外行而已,他抽出刀,出其不意地发起了袭击。
那个孩子屈服了。
他不太懂为什么长辈们如此虔诚地供奉着秘境,相比之下,还是不让自己被食人鱼吃了更重要。他带着那个年轻的入侵者来到部落附近,打着手势告诉夏布利只有他们部落的长老们才知道如何进入秘境遗迹之中。
出乎意料,部落并不想夏布利或者小孩所想的那样平静,恰恰相反,所有有战斗力的部落成员都聚在一起砍杀搏斗,而在他们之中的,赫然是个与夏布利的人质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夏布利眯了眯眼睛,要说少年精锐她见过的也不少,但像这么大就对付这么多人的确实很少见。他的目标显然也是秘境,那么不如等他们都打累了,自己好直接从中取利。
但是,夏布利看了一会儿,就感觉不太对劲。
那男孩的招式分明是刺客联盟的风格。
眼看他和部落族人的战斗陷入胶着,夏布利用刀割断了俘虏手上的树藤推了他一把,让那小子离开这里,接着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
达米安倒没想到会有另一个人盯上这里,而且还没被自己发觉。
夏布利的衣服经过荒岛的洗礼变得十分狼狈,但刺客样式还是能看得出的,而且她的目的性极强,从背后砍了三个人以后直奔到他身边来。
“你是谁?”达米安问,他没见过夏布利。
夏布利也没见过达米安,开口道:“来救你的人。”
“我不需要!”
达米安心高气傲,哪里容忍得了夏布利的这番说辞,挡下部落族人的攻击后翻身起跳,在夏布利肩上一撑,旋即挥舞长刀,砍下了守护者的脑袋。
“别碍我的事,不然就老老实实当个垫脚石!”
他同时不忘嘲讽。
夏布利本来不想理他,但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在塔利亚那里她一向是随心所欲,看训练自己的人不爽了就做掉他,完事了塔利亚也不惩罚,反而觉得她很有前途。
本来看在这个小鬼可能是刺客联盟的人,身手潜力又这么好,不想让塔利亚失去一个可塑之才提前出手,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不仅如此,索性把他也连带这儿的人一起整死,也省得投鼠忌器。
夏布利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一团漆黑的能量汇聚在掌心,下一秒密集的电流喷涌而出,光暗逆转。
好在她为了保证长老不死,控制住了魔法的威力,达米安虽然猝不及防,但反应飞快地避到了杀伤力较小的区域,凭借着极佳的身体素质没有大碍。
夏布利见达米安还没死,就想上去补刀。
达米安却对少女好奇起来,用刀架住夏布利的攻击,喝问道:“该死,你到底是谁?”
“夏布利。”
达米安四肢麻痹,状态比夏布利差了不知多少,心知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会非常不利,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你是刺客联盟的人?”
“没错。”
夏布利懒得和将死之人多费口舌,刀刃刺向男孩的心脏。
“等等!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达米安喊道,“我是刺客联盟未来的主人,奥古之子,你这僭越之徒!”八壹中文網
“什么?”
夏布利做梦也想不到塔利亚交给自己的试炼会遭遇这样的局面。
她刚才居然差点杀死未来效忠的主人!
仔细一看,夏布利才发现原来这男孩的眼睛和塔利亚非常像,连色泽都是幽绿一致,宛如寒潭深处,而傲慢与野心正是深潭中不知规模的巨鱼。
而塔利亚在送她去大种姓的时候也说过,再过一年达米安也会通过属于他的试炼。
“达米安?你、您真的是达米安殿下,达米安·奥古?”
夏布利舌头打结,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得如此别扭,但此刻也顾不上这种细节了,连忙按下刀刃,上前查看达米安的受伤情况。
达米安拒绝了她迟到的关心,嗤了一声道:“迟钝的家伙。”
夏布利有些慌张,她没想到和达米安的碰面如此猝不及防,而且眼前这个未来的主人也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达米安见她欲言又止,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
“您……比我想的要矮……亿点?”
夏布利不确定地说,她哪里知道达米安居然是个十岁的小屁孩,本来还以为是男版的塔利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