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走的时候,僰人已经在几天前走了,只留下绿倚一个人。今天是苏任离开的日子,一大早,整个追云山就忙碌起来。是苏任建立起的追云山,也是他将元山人从水深火热中拉出来的,和温水那些人一样,追云山的人也把苏任当神仙一样供了起来。
“苏先生,常回来看看!”
“苏先生,等我家织出第一批绢,亲自送到成都,给你做身衣服。”
“苏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自力更生!”
……
所有人自发的站在路边,从苏任的小院一直排到山下。不知道哪个家伙搞出来,让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捧着弓和箭来献给自己。要知道,这献武的意义十分重大,代表着所有人从今往后便奉苏任为主,永远不会背叛、
苏任不知道这个规矩,笑呵呵的收了。老狐狸嘿嘿的笑笑:“时间不早了,先生还要赶路,大家一个个告别的话,十天都走不出元山!”
众人一阵大笑。周重紧皱眉头,回头对司马相如道:“先生竟然收了弓和箭,这若是让朝廷知道,恐怕……”
“哎!先生那知道这事,还好这追云山的人都是心腹之人,想必不会那么严重。”
“但愿吧!”
用了一个时辰,苏任带着众人才从追云山下来。翻身上马在一群人的保重声中,苏任挥挥手踏上了出山的道路。老狐狸和孙二麻子要送到山口,一路上孙二麻子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守好追云山,决不让任何人插手。老狐狸一手拉着一个闺女,叮咛两人到了成都要学会做大家闺秀。
蜀商口是元山的门户,唐蒙来的很早,天还没亮便带人在此恭候。没搭帐篷,就在路边的野地里架起一堆篝火,旁边摆着一张小几,两个绣墩放在两边。夜风吹的篝火呼啦啦响,唐蒙将披风裹紧一些,又往篝火跟前靠了靠。
副将望了一眼元山的山道,又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当空的月亮:“都尉,咱们用着的这样吗?一个小小的市掾,让您在这里等一夜,总觉得不对劲!”
唐蒙将篝火架的更旺一点,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你不懂!官不是越大越有地位,我原来听过有人传出来苏任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何言能让都尉如此感慨?”
“是这么说的!”唐蒙放下酒杯:“他说,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何意呀?我们和苏任有什么利益?”
唐蒙笑呵呵的示意副将坐下,给副将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添满:“利益可大着呢?要是我没有看错,这蜀中能对付蒙家的只有苏任,蒙家在蜀中数十年,连当今太守都不放在眼里,说起来我这个都尉的官职和长史一样大,手里握有兵权,你就没有想过,咱们为甚要听蒙季的?”
副将摇摇头:“不是蒙季每个月给我们的钱吗?”
“哈哈哈……,你的胃口太小!蒙季每月给我们三千钱,你知道苏任每月给常别驾多少钱?还有那个温水的小县令,叫什么张虎的多少钱?据我所知,苏任每月给常事的钱不下五万,给张虎都有两万。”
“啊!这么多?”
“这两人帮苏任什么忙了?常事不过是在太守面前给苏任说说好话,而那个张虎就是给苏任看着温水的摊子,我们呢?蒙季的各种龌龊事情都要我们帮忙,出了事还得我们自己负责,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利益了吧?”
“这个蒙季,竟然把我们当枪使!当初真是瞎了眼!”
唐蒙挥挥手示意副将坐下:“再给你说一件机密之事,苏任正在谋夺夜郎的北方几城,我派人去打探过,按照所任所言,的确不出两年便能拿下,到时候我们率军而去,为我大汉开疆拓土,那时候我若做了太守,你便是都尉,这样的利益值不值得我们在这里等一晚上?”
“当然,那事情还需要两年,有些远,咱们说些进的,那天我在追云山提出可以帮苏任押运货物,苏任也爽快答应,虽然苏任不会因为此事给我们太多的钱,但是我猜测也比那三千钱多吧?”
“哦……!”副将恍然大悟,哈哈笑道:“都尉考虑长远,末将佩服,这么一说末将就明白了,那个苏任的确值得咱们在这里冻一夜。”
唐蒙笑笑,端起酒杯,也示意副将共饮。两人满脸带笑,一起举杯,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一个干净。
太阳终于出来了,温度急剧上升。上一刻还是寒风阵阵,露水连连,下一刻便烈日当空,闷热难当。唐蒙让人将小几挪到大树下,脱了披风,穿着青衣静静的站着。跟着来的兵卒全身甲胄,一字儿在路边排开,即便是热的满身流汗,也尽量把身体站的笔直。唐蒙和副将昨天晚上说的事情,他们也听见了。
一匹快马从蜀商口冲出来,骑士打马如飞,一边跑,一边朝唐蒙这边挥手。副将看了一眼,面露喜色:“都尉,来了!”
果然,时间不大,几十匹骡马出现在蜀商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步行,或骑马,一大群人,有说有笑的朝着这边过来。副将一挥手,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乐队,瞬间钟鼓齐鸣,奏的是凯旋之音,跳的是出阵之舞。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苏任等人吓了一条,慌忙停下步伐。
霍金一翻身,立在黑马背上,往前看了看,对苏任道:“好像是郡兵,还有唐蒙也在!”
冷峻一把抽出宝剑,吩咐护卫们小心,她对这个唐蒙没有好印象。十二娘也从马上跳下来,和冷峻并排站在一起,手里攥着自己的短剑。苏凯轻轻握住十三娘的手,一手执剑坐在马上将十三娘抱在怀中。所有人如临大敌一般,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苏任朝唐蒙那边看了看,笑着回头:“行了,收起兵器,唐蒙是来给咱们送行的!”
一带马缰,白马昂头挺胸朝着唐蒙走来,黄十三和霍金连忙跟上。
离着老远,苏任便下马步行。唐蒙笑呵呵的走到苏任面前,拱手先施礼:“听闻苏市掾准备回成都,我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为的就是给苏市掾送行,希望苏市掾能够赏光,喝一杯水酒再走不迟。”
苏任生受了唐蒙一礼,这才拱拱手:“唐都尉客气,小子岂敢劳烦都尉亲自相送,折煞小子了,看样子唐都尉在此等候的时间不短了。”
“呵呵,没有多久,也就昨夜来的。”
“哎呀,罪过罪过!”
两人携手来到大树下,坐在小几两边,唐蒙亲自把壶为苏任斟酒:“苏市掾这次立下大功,朝廷特下令褒奖,祝贺苏市掾步步高升,他日为兄若是有劳烦市掾之处,还望市掾多多照顾。”
“唐都尉客气,你我皆为朝廷出力,早已不分彼此,只要我的这些商路通达,自然少不了都尉和诸位兄弟的好处!”苏任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大声,还转头看了看围在一旁的那些郡兵:“咱们都是蜀人,岂有不向着蜀人的道理,呵呵……”
两人说着话喝着酒,一派祥和。但是他们的两拨手下却是泾渭分明的站的老远,一个个警惕的看着对方,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有动手的可能。
酒喝了几杯,唐蒙突然感慨起来:“市掾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下一次再见市掾的时候,说不得兄长就该行跪拜之礼了,贤弟此回成都,蒙长史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兄长一生为官,别无他物,只有这一枚私印赠与贤弟,留作纪念吧!”
唐蒙说这话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私印这东西哪有送人的道理,一个人为官,除了官印就是私印,无论那一个都能代表这个人的身份。唐蒙将私印赠与苏任,是在向苏任表明自己永远站在他这边的决心。另外,有了唐蒙这枚私印,留在成都的郡兵便可以随便调动。拿朝廷的东西送人,亏唐蒙想的出来。
苏任没有伸手去接:“这恐怕不合适吧?”
“你我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都是为朝廷效力,兄长率兵在外,贤弟对付叛逆不能相助,就当贤弟替为兄分忧,万望贤弟不要推辞!”
苏任这才伸手接过印章,看了一眼,交给身后的黄十三:“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日拿下叛逆自然算兄长一份功劳!”
“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日头到了中午,这一场送别宴会才算结束。苏任和唐蒙在树荫下谈的很好,不时的有笑声传来。两人喝酒谈天,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谈起。唐门表达了对苏任的敬仰之情,苏任也表达了友好的情分。两人携手而笑,就差祭拜天地结为异性兄弟了。
唐蒙亲自为苏任牵马,苏任翻身上马,与唐蒙作别,踏上了回成都的道路。
司马相如把玩着唐蒙的那枚私印,刚开始脸上带着笑容,渐渐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急匆匆来到苏任跟前:“先生,我想了想,唐蒙这是没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