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的手中捏着一只小小的机械虫，看上去有些像是放大版的噬菌体。 相比起修改黏菌基因制作成的生物机器人，这些机械虫有着很明显的金属质感，利用的是金属与无机物混合的合金材料制作而成。 轻轻一弹手指，这只小机械虫便飞向了米月，六只细细的机械足滑动着空气融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对于这些体型只有一百微米左右的机械虫来说，空气就像是水一样粘稠。 基地内部充满了温暖的大气，它们在这里行动时是游泳而不是飞翔。 虽然看上去很小，但这些机械虫的科技含量很高，单独一只也能利用成像技术伪装自己的外表，聚合在一起时完全能伪装成各种外形。 在米月光滑皮肤的外表之下，其实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每一只机械虫都散发着微光，组成了皮肤、衣服等等肉眼可见的事物。 李恒仔细地打量着米月的头部，片刻后说道： “只有部分大脑还是生物细胞，其他的部分都已经是由机械虫组成的，与瞬时记忆相关的海马体也被替换成为了人工产品。”
米月用手轻轻划过自己露出的腹部，移开之时那里就变成了完好无损的衣服，她的海马体被换成了一块碳基计算处理芯片，可以称之为小型智脑。 这让她的反应速度比普通的觉醒者还要快，在1微秒的时间内随心所欲的操控全身上下的机械虫，单论战斗力已经接近完全体智慧生命了。 除了最后的那部分生物大脑，她已经再无弱点可言，这是不同于基因调整的另一条道路。 本以为至少能做出一点反应，但是这个怪物刚刚展露出的力量比之前更强了，很显然在他们进步的时候，李恒也在不断变强。 最后一战能轻松取得胜利，完全是因为李恒选择了对于他们来说相性最好的大体型、低速度的生物。 这样的靶子比的就是正面的能量输出，整个文明自然比他单个个体更强。 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越是强大的敌人，击败时带来的成就感才更大。 没在意肚子上刚刚被开了个洞，米月带着笑容伸出了手掌说道： “没错，在这之后我还会继续尝试用人工造物替换现有的神经元突触结构，亲身体会一下特修斯之船的感觉。”
储存着人类记忆、构成了意识与人格的神经元细胞在一生中很少会发生变动，旧的神经元在网路中的位置被新的神经元替代，意味着相应的记忆可能会丢失。 随着这一替换过程持续进行，承载着米月意识的神经细胞将会变为其他物质，与李恒维持人永生的方式有着相似之处。 观察和研究这一过程会对人的意识产生怎样的影响，或许能够找到人类永生的最后一块拼图。 其他记忆永生者即使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也不会选择在自己身上做出如此危险的改动。 这种把自己本身都视为工具和零件随意拆解组合的性格，确实蕴含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魄力。 李恒也伸出了手与米月相握，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表面密密麻麻的金属虫带来的凹凸不平的质感，米月应该是他见过的人中最狠的。 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她加入起源记忆库绝非是为了人类文明，而是为了能够更放纵地做以前不被允许的事情。 这种连自我都能抛弃、万物皆虚的意志，跟其他的高层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疯狂科学家。 诸葛昊看着这两人握手，心里面有些犯嘀咕，米月这个人是一把相当好用的刀，在古戈尔科技时有他和王凡天一直压着，所以也没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事。 但现在李恒这个难以掌控的个体出现了，若是米月想要做的事得到了他的支持，其他人可就难以制止了。 跟在米月身后的两名院士也分别伸出手与李恒相握，其中一人名为左丘从，是此次主动前来的生物学专家。 外貌看上去是一位三十出头，留着凌乱头发，相貌普通的男子，真实年龄已经超过六十，从事科学研究之余喜欢旅游探险。 另一名是来自西欧的波诺教授，这位则相当显眼，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不仅头发是像星空一样层层叠叠的闪耀颜色，皮肤也变成了蓝绿的极光颜色。 这位瘦瘦高高的波诺教授扎着马尾的星空长发在脑袋后面晃晃悠悠，露出一口大白牙与李恒握手打着招呼，看上去像是从电影里跑出来的阿凡达。 等到几人正式见面结束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昊站出来说道： “各位，这一次的任务会是我们有史以来最远的一次载人太空探索，目标是距离我们接近9亿公里的木星。”
“即使我们已经有数枚探测器在木星和四颗卫星的轨道上掌握了不少情报，这也是一次相当危险的旅程。”
“如果中途遇到意外，优先选择保存自身。若是事不可为，就由李恒把收集到的数据带回来。”
站在一边的李恒点点头，他的大脑每天可以无压力地接受不超过全部记忆4%的信息量，这个数字现在已经接近了普通人4000万年的记忆量。 这些没有经过智慧生物大脑处理过的信息无法泯灭后作为能源燃烧，如果过多接收这些未经处理的杂乱数据，他的记忆就会逐渐紊乱，人格被冲刷消失。 如果不依靠人类的大脑，只靠他自己接收外界信息转化，效率比起吸收人类的有序信息低得多。 但这种转化不需要消耗他现在能够感知到的能量，是完全逆熵的能源。 换算成能量的话，他现在一天能产出的能量不到10太焦耳，而一百亿新人类整体产出的信息提供的能量接近2万太焦耳。 而且，来自人类的信息还可以通过聚合的手段提升价值，他只需要“吃掉”少数几个人的思想情感就能获得大量信息让自己变强。 两者相比之下，自己转化信息就好像苦哈哈地到处去淘金子，每天24小时工作全年无休，吸收大脑中的有序信息就像每天都有人送上已经打磨好的漂亮金币。 在这种危险的探索活动中，几乎不可能会死亡的他就像是一个重要的移动存档点，能够随时把记录下来的信息完整储存。 理论上来说，他还能够把三人的记忆全部记住，一旦他们某个人死亡就在安全地点把他们重新复活，堪称是移动泉水。 本着等价交换的原则，李恒也向诸葛昊提供了这种服务，只需要把那些消耗掉的信息换算成等价的反物质即可。 听到那个价格的时候，诸葛昊一贯平静的脸都差点没绷住，这份移动泉水服务每复活三个人一次的价值就能让他们建造半座天宫空间站。 这三名记忆永生者中有两名是觉醒者，大脑中的记忆无比繁杂，复活一次的代价可比普通人类高多了。 至于米月，组成她身体的那种机械虫内部的细微结构达到了纳米级别，那个智能芯片则更是复杂，李恒连复制出这样一个身体都很难做到，只能做一具细胞组成的肉体给她用。 最终，诸葛昊只能放弃了这一选择，木星虽远，对他们现在的太空飞船来说也只不过是以天来计算，即使探索舰全灭，大不了重来一次就可以了。 移动泉水这种贵重的重要服务，还是用在以后可能的太阳系外探索上吧。 至于让李恒自己去探索，按着这个家伙等价交换的原则，估计也不会有多便宜。 这一次探索舰要在那边停留十年，不仅要将木星的四颗大型卫星探索完毕，还要建立数个自动化基地，并在最后尝试穿过木星的大气层。 李恒也只会在情报最少、危险最大的一开始跟随着他们一起，他自身并不具备学者的钻研探索精神，当做旅游跟着去还行。 留在近乎无人的行星上，跟一个机械虫改造人还有两个一心科研的科学家待上几年，忍受着和地球近一个小时的网络延迟。 如果诸葛昊愿意付出代价倒也可以，他的意识里也有一小部分科研型人格，但是别想让他免费打工。 在经过了多次衡量之后，诸葛昊还是放弃了让李恒全程陪同探索。 木星的那四颗卫星每一颗的直径都在3000公里以上，把它们全部探索一遍跟把整个地球找一遍也不差多少。 这种巨大的探索工程如果让李恒去做，付出的代价或许比他们自己来做还要贵。 与李恒熟悉之后，他也大致了解了这个有着百万个不同意识的生物的性情，那些不同的意识以生物的求生本能为核心统合在一起。 除了像之前他发动的统一战争那样，能够让人类的生命大幅延长、或者让人类数量大幅减少的事件，他都不会表现出太过明显的主动性。 按照在战争中死亡和被波及的人来看，这个幅度是以整体的5%-10%来计算的，除非是能影响到人类的大事件，否则他都不会做出过多主动干涉。 比起记忆永生者，他更早的适应了永久的生命。 这个逆熵的永动机自然也不会害怕宇宙热寂，即使是宇宙走向终末他也能建立起自己横渡星空的方舟。 这种表现让其他高层心中紧绷的弦略微放松，一个安安分分的超级生物，总比一个有着强烈统治欲、想要成为神明的超级生物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