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如蒸笼一般,火团似的太阳将天空烫出一个洞,长安城的街道上,小贩都没了叫卖的力气,无力地坐在摊位前,来了客人也是强撑着精力应付。
周昭作为待嫁的女儿,是不该出现在街道之上的,只是今日,长安城中有**!
她循着上一世的轨迹,坐马车早早到了安乐楼的后面,在这里,她会救下日后的常胜将军——赵无极。
此时的赵无极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从北寒边界战乱之地流落至此,落草为寇,跟着别人参与**,还是个没心眼儿的孩子。
若是能把他收入麾下,周昭今后在战场之上,就多了一张王牌。
云裳坐在马车之中,端着紫砂壶道了一杯茶水,双手捧着递给周昭,一脸担心:“小姐,若是让老爷知道您在大婚之前偷跑出来,是不会轻饶了的。”
周昭见她一副胆小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这丫头自从小时候跟着自己偷跑出来一次,回去之后,父亲把她们二人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就怕了。
“你呀,不要担心。”
周昭低头吹散茶盏的热气,轻抿一口,调笑道:“过几日,你家小姐就是大楚的皇后,你怕这些做什么。”
“小姐!”云裳被她说得红了脸,心里倒也雀跃着,若是小姐成了皇后,那她便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
周昭抬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子,靠在团枕之上,眼皮微掀,思考着这次的**。
前世的她全身心都在司马怜身上,对于**的了解也只是大理寺最后公布的调查结果。
大理寺丞李怀玉,调查此时十日之久,终得结果,只是一伙乌合之众打着肃清朝堂、斩杀佞臣的旗号在这里埋伏两日,只为今日那佞臣荀满的到来。
算着时间,大约半个时辰,**就要开始。
周昭心里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大楚的好儿郎,只可惜……佞臣当道,君不将君,臣不似臣,国不将国。
安乐楼——
“几位客人,吃点什么?”
负责点菜的小厮把白条帕子往肩上一甩,弯腰陪笑地站在一桌子客人旁边,这桌客人看模样可是来历不一般。
戴着青铁獠牙的面具,人人腰侧都挂着一把弯刀,一身玄色衣袍,袖口处全部束紧,带着一身让人难以忽视的杀气。
这一桌旁边的客人生怕他们些人注意到自己,一溜烟全跑了。
小厮也是一脸无奈,客人都走了,他还得在这儿陪着笑招呼。
只见这几人中间块头最大的那一位,左手伸进腰间的束带掏了一锭银子出来,向上一抛。
小厮眼疾手快地接住,眼角的笑意真实起来。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上来!”
大块头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小厮狗腿儿地应一声“得嘞!”,转身就去厨房招呼。
看着小厮离开,坐在大块头旁边的小瘦干才低声道:“大哥,那奸臣今日真的会来?”
“哼!”大块头一手抚上腰间的大刀,面具之下露出的双眸杀气森森,“我等准备数月之久,就为了今日能将那奸臣荀满杀之后快,我收到暗线的消息,他今日会来这里同司马怜那大奸臣会面,我们只等在司马怜来之前把他解决了就好。”
小瘦干点点头,斜眼瞥着身边坐得笔直的少年,语气带了些许烦躁,“我说你这小子,也不知道大哥看上你哪点,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行。”
少年目不斜视,语气不容反驳:“我能行!”
似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可信度,少年颇有气性地掂了掂腰间的弯刀,这是他昨天新得的武器,还算趁手。
“切!”小瘦干嗤笑一声,没再理他,视线移向安乐楼的门口,紧紧盯着,生怕错过来往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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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今日过来是等司马大人吗?”
云裳纠结了许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她可得劝住了,若是传出去,让皇室蒙羞,先不管老爷,这长安城中,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人淹死。
正闭眼小憩的周昭被她这个问题问得一激灵,猛地坐直身子,眸中凝了一层寒霜,“何出此言?”
司马怜!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周昭涌起一股钻心的恨意,只觉得喉咙干涩,脑中嗡鸣,全身冷汗直冒,面前浮现出的竟然都是上辈子临死之前所受的折磨。
云裳见她面色苍白,额间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登时吓到了,立马挪过身去轻轻抓着周昭的袖口,紧张地问:“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感受到袖口传来的力道,周昭强压下身体和心理的不适,蝶羽一般的睫毛轻颤,垂眸淡淡道:“你刚刚,为什么这么问?司马怜会来?”
云裳点豆子似的点头,“是……小姐前几日在家中和奴婢说的。”
“我同你说的什么?”
不怪周昭不记得,上一世那五年征战的生活,再多的儿女柔情也被她抛在了脑后,这种小事,更是想不起来。
云裳一脸奇怪,“小姐您说,司马公子最喜爱这安乐楼的桃花酿,您从他府中的小厮那里打探到他今日会来。”
周昭心中一颤,是啊,荀满整日围着司马怜,安乐楼是长安城最大的酒楼,来往客人非富即贵,司马怜权势正盛,两人选在此处狼狈为奸也是正常不过。
见小姐不说话,云裳更紧张了,连忙劝道:“小姐,到底您也没有见过司马公子,只是从他人口中了解一二,今后您是要进宫做皇后之人,这司马公子,该是放下了。”
周昭听她这么一说,不禁笑出了声,纤柔的手指抚过衣袖,不甚在意地安抚一句:“你不用担心,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司马怜。”
云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乱斗声,其中夹杂着尖叫、高呼。
云裳猛地一怔,刚想掀开帘子,外面就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小姐,安乐楼**了!”
“**!”
她不禁失声惊呼,“快走快走!”
“停着!别走!”
周昭瞬时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吩咐着车夫。
“小姐!”云裳神色着急,紧紧咬着嘴唇,见周昭不为所动,执意留在这里,终是叹了一口气。
掩于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成拳,目光移向帘子,直直盯着,若是有贼人敢闯进来,她定要护小姐周全。
周昭见她这幅绷紧了的模样,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削葱一般的指尖改为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柔声道:“不用紧张,很快就没事了。”
荀满作为人人皆知的佞臣,出行怎会不考虑安全,或者说,他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性命。
他每次出行,暗处都会跟着一批暗卫。外面的嘈乱用不了多久就会平息,那一堆人,也只有赵无极命大逃了出来。
上一世,赵无极是自己摸爬滚打参军,受尽了欺侮,从而变成战场之上的杀神,更是作出了屠城这种杀伐之事。
周昭眼帘微垂,转身单手挑起马车的窗帘,抬头向上望,那是安乐楼的二楼。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马车旁边响起。
“谁!”
云裳警觉地撩起门帘,探出身子去看,只见一个胳膊中箭的人正单膝跪在地上,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
“你是谁!”
云裳身手利落地跳下马车,下一瞬站在他身前,锐利如刀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云裳!”
周昭的声音从马车传来,语气中带了一丝着急:“扶他上来。”
“小姐?”云裳更疑惑了,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被人伤了,扶他上去作甚。
周昭掀开帘子,“先上来,待会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