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宫妃都笑了起来。常婕妤却一点都不以为意。她笑道:“笑什么?谁不知道静妃娘娘仁善大方,以后大家不要客气,可劲地要。娘娘要是不给,我出!”
安如锦正在喝茶,一听常婕妤开始胡说八道就忍不住笑道:“就你装好人,让本宫装坏人。”
常婕妤笑道:“那能怎么的?不趁今日赶紧讨赏,还等什么时候?”
安如锦笑了笑:“好,今日都赏。”
她说着把准备好的赏赐让青萍念了,一一赏赐下来。众宫妃们都欢喜不禁,纷纷谢恩。安如锦眼尖,看见陈婕妤脸上笑得有些勉强。
她笑了笑。陈婕妤之流已不是她路上的绊脚石。只要皇后多一天“静心养身子”,她就跳不起来。
只是……这一切似乎来得有点太过容易了。
众嫔妃围着安如锦说了好一会儿话,各宫管事太监嬷嬷等过来禀报了后宫事务后,永延宫中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安如锦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后宫事务繁杂不可想象,但是总算安如锦身边有人,两位调拨过来的嬷嬷很是能干,按着宫中旧例分担不少。
安如锦抿了一口清茶,身边的常婕妤从秋荷手中接过温湿的软帕。
安如锦擦了擦面,这才道:“常妹妹你怎么看?”
常婕妤笑了笑:“总之旁人都信皇后吃醋失态,臣妾是不信的。”
安如锦叹了一口气:“这两日我思来想去,总是觉得不安。事反即为妖。皇后做的事不像是她能做的。若是真的,那真是从前平白高估了她。”
常婕妤道:“听说在行宫之变中,皇后惊慌失措,太后和太妃都很不满。这件事皇上也知道了。皇上也十分不悦。母仪天下的人怎么可以如此失态?”
安如锦失笑:“这就过了。皇后也是女人。不该把行宫之变的张皇失措怪罪她。”
安如锦沉吟了一会,美眸掠过迟疑,道:“难道说皇后因为行宫之变失态而急着回宫打压我?”
常婕妤哂笑:“臣妾可不好猜。这人啊,不是别人心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怎么想的。”
安如锦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只能做罢了。
常婕妤小声道:“娘娘,臣妾听说太医院的人说,那一位熬不过冬了。”
安如锦眼皮子跳了跳。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纳兰韵不好的消息了。她知道在瑶月宫中整日悲伤,药气弥漫,说实话,她更担心萧应禛撑不撑得住。
这些日子萧应禛明显沉默很多。每次面对她都欲言又止。
唉……安如锦轻叹一声:“时至今日,不要再恨她了。兰妃也是个可怜人。”
常婕妤道:“臣妾哪是恨她?臣妾只是气她不珍重身子,到了这个地步,多半都是她自己的缘故。可偏偏每次都拉住皇上陪着她一起难受。”
她面上都是不甘心:“若是这般叫做喜欢皇上,臣妾还宁愿她不要喜欢,活蹦乱跳地就行。”
安如锦摇头。
纳兰韵的病是心病,是她的自卑懦弱导致病弱交加,而越是生病得到得关爱就越多。就这样她一路病病好好,她乐在其中,可陪着她的人却真的是累了。
可是明知道这样却没有人可以将她点醒。
现在就算点醒了也来不及了。
常婕妤和她又说了一番话。她见她神思不属,精神不好,便道:“娘娘出去散散,刚好回来吃个午膳。才刚执掌一天的后宫诸事,可不要第一天就累病了。”
安如锦心中微暖。常婕妤虽然有时候牙尖嘴利,刻薄刁蛮,可是心却是好的。
自己和她交友,从未对自己有什么坏心眼。不过想想,也许她是感恩自己两次提拔常家兄弟所致。
这世间的善恶哪有分得如此仔仔细细?终归庆幸身边的人还不曾害过自己。
安如锦听从了常婕妤的话,再者在永延宫中坐了一天了也该出去走走散散。这些日子总是觉得体虚气弱,不知是不是在秋狩受伤时流血过多所致。
一行人出了永延宫,朝着御花园走去。
……
安如锦带着常婕妤慢慢走。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时辰过得很快。正当她们要回来时,忽然常婕妤指着不远处走来的一队人,面露惊异。
“看!那不是齐王殿下吗?”常婕妤吃惊得结结巴巴,“天啊,他进宫来做什么?”
安如锦不禁看去。只见齐王萧应宣在宫人的簇拥下慢慢向这边走来。
深秋的天光清冷,照在他瘦了许多的面容上。他原本就十分俊美近乎妖冶,此时看来来面上褪去那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潇洒样子。
此时的他漠然,阴沉。他今日穿的衣服很奇怪,长长的白衣,层层叠叠,飘逸无比,却也冷到了骨子里。
他不再戴着张扬的紫金冠,而是一根墨玉色龙簪将满头乌发都绾住。
他清冷而来,若不是那张脸,安如锦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另一个人。
狭路相逢。
萧应宣先顿住脚步。他缓缓抬头看向安如锦,忽然,他似乎笑了笑,薄薄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他慢慢行礼:“见过静妃娘娘。”
安如锦和常婕妤和他沉默回了个礼。
场面变得十分沉默,凝重的氛围令人无法呼吸。
安如锦定定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萧应宣的每个动作都很慢,仿佛有什么在竭力隐忍。
这是个心有猛虎的男人。
他何时要释放出胸臆间的那头猛兽,恶魔,谁都不知道。谁也不敢去揣测。
这一连串的失败已经将他的骄傲和狂妄磨去,他已经没有退路。
她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心情重新面对萧应宣——这个覆灭了傅家的元凶之一。空气中有什么在悄然涌动,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句话。
萧应宣目光和安如锦坦然相接。他看她很仔细很认真,似乎第一次见她。
安如锦目光淡淡,毫不退缩。
她知道,他都知道了。
是她破坏了他的行宫之变,是她送信了到了御驾行营中。是她,是她,都是她。
两人目光无声接触,暗地汹涌。从两人初见的那一刻,似乎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谁也无法幸免。
萧应宣忽然一笑:“孤还未恭喜娘娘擢升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