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梓默的翘首期盼中,生平最漫长的几日终于缓缓流逝,老夫人允诺的可以出去玩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这日清晨,天色拂晓,曦光朦胧。白梓默早早地洗漱完毕,坐在自己闺房里的梳妆镜前,任小禾打理着自己的三千青丝。
小禾拿了一柄密齿梳,细细梳理着她的一头及腰长发,笑嘻嘻地道,“主子,这可是你和未来夫君的第一次见面,可得好好打扮下,定要叫恭郡王一见倾心。”
白梓默啐了她一口,白净的面皮上泛起些许薄红,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家,此时顿时觉得颇有些难为情。
虽有几分羞赧,却仍是让小禾巧手绾了个随云髻,如随云卷动,鬓间一支银镀金嵌宝福禄簪子,衬得镜中的人儿多了几许娇媚。复又换上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下着橙黄马面裙,整个人一扫往日的庸碌不起眼,被一身鲜亮的衣裳衬得多了几分光彩。
“主子打扮一番之后,半点也不逊色于那些世家小姐呢。”小禾替她戴上一对金丝圈垂珠耳环,碧玉珠子斜斜垂下,衬得本便珠圆玉润的耳珠愈发精致。
白梓默许久不曾这般精心打扮,对着镜子照上一照,镜中女子的面上浮起几分温婉的笑容,“小禾,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之后我们就出门去恭郡王府。”
“好嘞。”小禾兴致勃勃地应下道。她也同白梓默一样,自幼便长在白家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有出去的机会,自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立刻便欢笑着跑去拿了自己积攒已久的例银,想要去街上走一遭。
白梓默虽也高兴,但她依旧是先去老夫人房中请了安。
老夫人已年过六旬,面目慈祥,算是府中除了忠心耿耿的小禾外,对梓默最好的人了。白梓默对于这位将她从水深火热的二房中解救出来的老太太,始终怀着三分感恩之心,如今仍每日过去陪老太太拉上几句家常。
今日进了屋内,老夫人已在用早膳了,见她过来,连忙笑着让她坐下,“梓默快来在我身边坐下,好孩子,今日不是允了你出去玩吗?”
白梓默乖巧应道,“梓默先来给老夫人请安,陪您说些话,用过膳,那时再走也不迟。毕竟,梓默不过是误了些玩闹的时间罢了,而老夫人要是没有人陪着,未免觉得孤独。”
老夫人怔了半晌,手掌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轻轻一叹,“梓默,你是个好孩子。若是二房有你一半的孝顺,我便要欣慰地偷笑了。”
老夫人的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感伤,白梓默不知她在感慨些什么,只是望着老妇人端庄的眉目与鬓间的银丝,静默不语。
“不说这些了。梓默能来看我,而不是跑出去玩,让我又高兴又感动。快过来用膳吧。”老夫人拉过她,让她坐到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和善的眉宇间挥去了阴霾,温言细语道。
“嗯。”白梓默笑得眉眼弯弯,款款落座于老夫人身旁。
今日的早膳用的是珍珠翡翠白玉汤,说白了便是豆腐与菠菜煮成的米粥,不过是换了个富贵吉利的名字,博得老夫人一笑。加上些细面馒头与玫瑰豆沙包。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需要细细调理身子,吃东西的口味也偏向于清淡些。
白梓默在二房时过得虽是下人也不如的生活,但却亲眼目睹过二房吃食的豪华与丰盛,一顿早膳恐怕都要上十数道丰盛的菜以示尊贵地位,鲍鱼鱼翅燕窝,名贵食材数不胜数。而老夫人这儿虽看起来像是粗茶淡饭,并非珍馐佳肴,但细细品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清淡而又咸鲜味美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自不必说,口感极佳,入口即化;那细面馒头质地极其软糯香甜,吃到口中却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在唇齿间泛开;再说豆沙包里头别出心裁地包上了捣成糊的玫瑰花瓣,香气浓郁,品尝时又有花般甜蜜,直叫人爱不释口。
白梓默吃到九分饱时,才恋恋不舍地停下筷子,拿绣着鸳鸯细水的帕子,掩起红唇秀气地打了个嗝,“郡君这儿的厨子真是神奇,能把简单的食材烹饪出不简单的效果,我的舌头都快被这珍珠翡翠白玉汤给鲜掉了。”
“你这丫头在我院中,天天都能来大饱口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老夫人含笑道,“好了,你一吃完饭,心思就不在我这儿了,想必已经对外面的花花世界牵肠挂肚了,快出府去玩吧。不过也记得切莫疯过头了,晚膳之前必须回来。”
“梓默知道了。”因为身世以及断掌所带来的阴云,梓默素来要比同龄女子略为成熟,但这出府的机会委实难得,少女心性使然,她面上也浮现出罕见的灿如春花的笑容。
白梓默带着小禾,迈出了白府的大门。刹那间,只觉得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就连空气都比府内新鲜三分。
她们主仆二人如鱼得水般地徜徉在人群中,对于街上一切热闹的事物都要好一番叽叽喳喳,窃窃私语,比刘姥姥初入大观园还要兴奋。
不一会儿,两人手上便是一人一串冰糖葫芦。白梓默好奇地打量着这被称为山楂的东西,外面裹了一层透明的糖稀,看上去红润而甜美,令人忍不住想要揭开油纸袋尝一尝其中滋味。
而小禾早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尖舔了上去,大呼好吃,叫她细细描述一下滋味,她迟疑了半晌,神采飞扬道,“酸酸甜甜的,像是什么果子。外面的糖甜得黏牙,但是好吃得紧。”
卖冰糖葫芦的老汉见她俩连这都觉得异常新鲜,便善解人意地道,“二位是哪位府里的大小姐吧,是不是从来没来过这街上?”
“正是。”白梓默微微颔首。她眼珠一转,怯生生地问道,“这位大叔,你可知道恭郡王的府邸在何处?我二人正是要去恭郡王府,却不识路。大叔,看在我们照顾你生意的份上,请告诉我们吧。”
老汉是个憨厚实在的人,又异常热情好客,当即便为她们指了一条路。最后忍不住叮嘱道,“俺老汉见两位姑娘谈吐不凡,容貌出众,这才多嘴一句,财不露白,下回问路可千万别说自己是府里的千金大小姐,这世道,有不少人牙子干的是绑架的生意哩。”
“受教了。谢谢大叔。”白梓默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平生素不相识,人家便一腔赤诚,还授予她们处世之道,实在是再善良不过了。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提高了警惕,沿着大叔指的路,七扭八拐之下,总算是来到了恭郡王府所在的大街上,恭郡王府,已然近在咫尺。
白梓默与小禾抬起头,瞠目结舌地打量着面前这座堪称奢华的建筑。
正门前一对石狮口中含珠,威风凛凛。两根几欲参天的朱红柱子撑起的殿堂屋顶上,铺的是碧绿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反射出瑰丽奇艳的光彩。即便是那扇暗紫的正门,也是由质地坚硬的紫檀木制成,饰以五彩金云龙纹,好不威严气派,同时也是郡王身份地位的象征。
小禾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面露崇敬:“哇,这也太气派了吧……”
此话道出了白梓默的心声,原本她以为已是富丽堂皇的白府,在这更加金碧辉煌的恭郡王府面前,可谓是黯然失色到了极致。在如此大气的建筑面前,唯有惊叹才能表现出内心的震撼。
白梓默理了理衣衫,原本自认为已经足够精致的衣着,在这样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面前,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但她胜在一双眼清澈透亮,泛着无尽水光,好比黑曜石般漆黑而又明亮,炯炯有神,熠熠生辉。
梓默抬起一双剪水双眸,定神凝望着面前气派非常的王府大门,心中不禁生起些许敬畏之情。如此一看自己的未来夫君虽然并不如何聪明,但却是皇室中人,金枝玉叶,更拥有郡王的身份。金银俗物自然应有尽有,尽享无限荣华,衣食住行样样也不必自己操劳。
恭郡王府,想想这四个字,就打心底里觉得十分气派,守卫森严,王府内气氛严肃,无人敢乱说话嚼舌根。恭郡王更是与她这样的平常之人八杆子打不着的存在。
想必她此行想要见到郡王也并不容易,恐怕还要大费一番周折。
白梓默当然是来见见这恭郡王的,她毕竟想要看看自己要嫁给的人到底是何等模样。不能只是一个单纯的傻子吧?那可真是她倒霉。这王府大门看着虽然金碧辉煌,不论是真金白银,还是翡翠珠玉,都一样不少,且雕琢精细。却一直是紧闭着的。
白梓默走上前去,抬手试图推动这扇看上去不可撼动的沉重的王府大门。结果,自然是没有成功。府门还是如泰山般纹丝不动,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人从里面锁了起来,难道是府中无人所致?可府中无人是怎样从里面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