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孩子们很吵,但都听见她的话了,不免被她冷漠的眼神唬了一下。夏南珠趁此推开一个孩子,几步走到贺芷茜面前。那熊孩子被推了个趔趄,其他孩子赶紧去扶。“你想干什么?”
贺芷茜笑容一敛,昂着下巴不服气的呵斥。“想打人?夏南珠,你一个多大的人了,还对小孩子动手,你要不要脸?”
她自知自己不爱学医,学武虽不刻苦,但以在孩子堆里混过的经验而言,实践功夫必然比夏南珠这个迈不出大步子的假淑女强上几分。打架?她正愁没机会撕她那张虚伪的脸呢!说话的时候,就摩拳擦掌,想要借此机会“伸张正义”!可夏南珠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木盆,贺芷茜正吃惊自己没拿住,就想上去拽夏南珠的头发。夏南珠一侧身,避了开,往前疾走几步。“你先动的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贺芷茜兴奋之余又惊讶夏南珠的速度,一回身想还手,就看见夏南珠在不远处蹲下了身子。“你——”所有的激动在夏南珠拿出木盆里的衣裳,隔着手,裹起地上一大坨牛粪的时候戛然而止。“她在干嘛?”
“她在捡牛粪!”
“那是之前六奶奶家的牛拉的!”
“她要捡走六奶奶家的牛粪?”
“不要脸,连别人家一坨牛粪的便宜都要占!”
熊孩子们之所以这样骂,是因为在乡下,猪粪牛粪包括人粪都是农民施肥生活的材料。人粪猪粪施给庄家,牛粪糊墙上晒干了,可以拿来当柴烧。所以经常看见农人带着工具在村里勾粪,这好大的一坨,这会儿还冒着热气,主人家就算现在没拿走,等会也会拿工具来取。见夏南珠扒拉牛粪,就以为她要占为己有。只有贺芷茜脸色大变,几乎尖叫:“夏南珠,你疯了,那是我的衣裳!”
其他孩子这也才反应过来,想上手去抢救木盆和衣裳。“你把东西还给茜儿姐姐!”
“贱皮子,白眼狼,你太坏了!”
“啪”的一声响,一小坨牛粪迎面砸在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十三岁男孩身上。那男孩子懵了一瞬,随后是崩溃的大叫。一旁的几个孩子见此也纷纷大喊避让:“夏南珠用牛粪砸人了!”
“啊,砸到我了,砸到我了——”紧接着,牛粪频繁的从夏南珠手里砸出,粪无虚发。一群熊孩子顿时崩溃哭喊,四散逃开。包括贺芷茜在列,根本已经顾不上被用来裹牛粪的一盆子衣裳了。夏南珠也没乱,径直追着熊孩子后面,尤其针对为首的那个十三岁大男孩。之前就是他在带头,骂的也是最凶最难听的。这会儿一边奔逃一边呸呸呸吐口水,急的都要哭了,哪里还顾得上骂人?其他人都四散开了,夏南珠没管,只一路将那大男孩追到家门口。期间引来村民围观,也引来了男孩的家人。“夏南珠,你疯了,撒野撒到老娘家来了!”
男孩的娘拿着菜刀就从厨房冲了出来,气势汹汹的,一副要砍人的架势。正是村里的长舌妇张四嫂,人送绰号张大嘴,夏南珠对她一点也不陌生。最近从村里过,就听她背后闲话最多,当她聋子似的。“娘,唔,娘,救我,她她拿牛粪砸我……”十三岁的大男孩眼泪鼻涕牛粪糊了一脸,支吾着躲在亲娘身后,又吐又哭,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跋扈嚣张?抓到牛粪的手拽到亲娘的袖子,张大嘴头皮瞬间发麻,整个人更是炸了。“挨千刀的贱皮子夏南珠,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她一向护短,不论是何原因自然不可能骂自家孩子。夏南珠被她尖利的声音刺的耳朵发痒,也没手去掏,就挺着胸膛朝前走了一步。却是吓得外强中干的张大嘴往后退了一步,拿菜刀的手一抖。砍她是真不敢砍,也知道贺二婶教过的几个孩子都有功夫在身。但是夏南珠手里还有牛粪,她却信她真敢糊她一脸。“你,你想做什么?”
“我观张大婶你口吐芬芳,方圆几里经常都能嗅你齿颊留香,也不知什么米共出来你这张神嘴,所以想来观摩一下你们家茅房!顺便借用一些!”
夏南珠面无表情的说。张大嘴先是愣了下才回味过来她这不带脏字的讽刺,随后是张大嘴,一副看疯子的表情。她这哪里是要观摩她家茅房,怕是嫌牛粪砸的不过瘾,要去她家茅房里再取……周围被吸引过来的村民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十里飘香都是低估你张四婶子了,那一张嘴,绝对是十里八乡,方圆百里闻香!”
有村民起哄。都知道夏南珠在怼张大嘴名不虚传,不然也没“大嘴”这绰号了。有一人这样附和,顿时有几个跟着哄笑出声。张大嘴说人闲话也不止说一个,平时得罪的人自然不少。她家孩子熊,也是给别人造成过不少困扰。以前的夏南珠在村里大部分老人眼中风评一直不错,都知道她身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如今做出这种事来怕是被逼急了。这之前还差点被狠毒的继母给卖掉,虽不知被抓错的夏小薇在何处,但都猜测是去了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夏南珠明明也没做恶,一直多好的一个姑娘呀,现在还要遭受这些嘴碎八婆的欺辱,是他们家女儿的话,早就往嘴欠的人家泼粪了!哪里等到今日?于是有村民热心的说:“南珠呀,叔这里有舀子,你要用不?”
夏南珠回头,见一个四五十的大叔笑着站在张大嘴家篱笆墙外,手里拿着个舀子,那舀子就是棍子的末端绑着个瓜瓢,是村里家家都有的农具,平时主要就用来给庄家施肥浇水。张大嘴脸都吓白了,虚张声势的朝外面喊:“你们这群丧良心的,少在这儿拱火。”
转而朝夏南珠陪着笑脸:“南珠呀,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好好说,好好说,你可千万别乱来呀!”
夏南珠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那大叔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舀子,道了声谢。张大嘴想阻拦都不敢碰手上还有牛粪的夏南珠,一路追着往茅房,追到一半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赶紧回头拉着吐的脸色都青白一片的儿子往正屋冲,随后“砰”的一声关门落栓。不多时,就听哗啦一声,一股熏天的臭气传来,隔着门板的母子二人刚想透过门缝看动静,就被泼在门板上的粪水溅到了脸上一些。张大嘴都吓哭了,急扯着儿子更往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