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枝几步向前,想要靠近。
却顿住了。
只因,那人漆黑的眼中,射出无限寒光,彻骨的寒意,犹如身在冰窖。
让周遭的一切瞬间冰冻。
他肌肤的白,白到没有血色。
低垂的睫毛下,眼中怒意蓬勃,飞沙走石,那气势似要毁天灭地
将整个世界都夷为平地,令人畏惧不安。
苏枝枝终究是没有开口。
觉得这个时候安慰,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礼俞不知跪了多久。
想起来的时候,发现昏天暗地。
这才记起来,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而这个时候,一双纤细的手,扶起了他。
还把一块酥软的绿豆糕塞他嘴里。
是甜甜的味道。
只听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悲怆的天地间,点亮最明亮的一角,“其实我还有鸡腿给你的。”
说着她把用油布包裹着的鸡腿塞到他手里。
“奖励你拿了第一。”
他嗤笑,“哪里还有什么第一啊。”
“有的。”她正色且肯定,“你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
“现实虽然扭曲,但真相不会缺席。”
“小叔子,咱们可以接着考,以你的真才实学,当上大官只是迟早的问题,到时候咱们就把那个狗县令给一锅端了。”
礼俞嘴角缓缓一勾。
不得不说,苏枝枝提供了非常好的方案。
亦是他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苏枝枝这番话,给了他不少的动力。
她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个坚定相信他的人。
他深邃的眸子盯着鸡腿。
苏枝枝刚想说,“你别磨叽啊,赶紧吃啊。补充补充能量也行啊。”
哪知道,他竟然合上眼睛,昏迷了过去。
原来是礼俞被县令的人打得伤痕累累。
苏枝枝赶紧忙着将他半楼半抱地拖回房间。
“小叔子,抱歉!吃一下你豆腐。”
【摸鱼:+1】
【摸鱼:+5】
那边婆婆忙着处理丈夫的后事。
小叔子这边,只能苏枝枝代劳了。
他忍着疼痛,咬着薄唇,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怎么被打得那么惨啊!这狗县令,王八蛋。”苏枝枝说着粗糙的话,动作越来越小心翼翼。
擦拭他手臂袖口撸起的伤口。
他一言不发,是啊!稍微有点权势的都不把普通老百姓当人看的。
暗暗握紧了拳头,眸子漆黑如点墨,浓烈的恨意,犹如黑色的漩涡,却被他掩饰地极好。
随后看向眼前的女子。
她动作是那么的柔软,像是对待最心爱的宝贝。
这莫名让他触动。
也柔化了他心底阴暗的一面。
哪知道苏枝枝直勾勾说道,“把衣服脱了吧。这伤的全身都是吧?”
他愣神间,反而下意识捂住胸前,“嫂子,我自己上药吧。”
毕竟,男女有别。
苏枝枝蹙眉,“矫情什么,就当我是你姐姐。一家人,还在乎这些?”
“你这背部,你自己能上药吗?”
他被逼得无路可退。
结果苏枝枝先伸手过来。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叔子,是个爱面子的。”
苏枝枝一本正经,解开他衣领,露出有力的臂膀。
不容他逃避。
而他也只能被迫适应这节奏。
但随即发现,她的眼里真的只有他的伤。
细细擦拭,洗洗涂抹药膏,又给包扎。
但他难免害羞啊,从未在女子面子,如此坦诚相见过。
【摸鱼:+3】
【摸鱼:+5】
【恭喜亲亲,完成今日份摸鱼任务,累计摸鱼24】
【提醒,摸鱼任务难度升级,需摸鱼时长超过一分钟,才算成功】
最让礼俞心口乱颤的是,苏枝枝从后圈过来,帮他将纱布团团包裹好。
她灼热的气息,似有似无洒落在他的耳尖。
像是从后轻柔抱住他。
温柔替他抚平伤口。
这怎能不心动。
“好了!好好休息下。”她示意,他可以睡觉了。
结果他固执地要爬起来,“我要去守父亲的灵堂。”
苏枝枝用手指抵住他额头,“不行!”
“父亲已经去了,守灵堂得七天七夜呢,不急于一时。你先休息会行不行?要是再晕过去怎么办?”
他偏执,泛红了眼尾,“可是我,是我害死了父亲不是吗?我想跪在他面前,求他宽恕。”
“不是你的错。”
但苏枝枝还是执拗不过他,再次扶着颤颤巍巍的他,到了跪在灵堂前。
他一身麻衣戴孝,磕了三个响头。
跪在父亲灵堂前,烧纸钱。
后半夜,他真的体力不支。
苏枝枝就把肩膀借他靠。
两人竟然互相贴着脑袋,睡过去了。
只能谁能想到。
恶人并未止步。
县令怕礼俞这样的人才,会继续高中,万一让他当上大官。
那岂不是完犊子了吗。
于是所幸一不做二不休。
派人,去团灭。
张翠春哭的歇斯底里,最后趴在丈夫棺材前睡过去了。
苏枝枝和礼俞跪在灵堂前守灵,太过劳累喝上了眼。
别的亲戚好友,也只有白日里安慰了几句,就散了。
这破旧的小院子,安静地只有白蜡烛燃烧的声音。
以及,有人往院子里撒柴油的声音。
火意从院子背后燃起。
火苗越窜越高。
没了束缚。
叫嚣着,似要把整座院子吞噬。
破旧的老房子,基本都是木头材质,烧起来,似乎毫不费力。
而苏枝枝率先醒来。
她赶紧推了推礼俞。
礼俞清醒,但腿脚不便利。
张翠春被呛醒了。
这时候,三人才发现,被大火给团团包围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一个角落的火势很旺,但烧成灰烬后,就是一个窗口。
总算是找到逃跑的一线生机。
关键时刻,礼俞让苏枝枝先跑。
“我答应兄长,要护着你的。”他很惭愧,却总是拖累她。
也顾不得男女私情,拖着她臀部,将她从窗口推了出去。
接下去,礼俞让他母亲快上。
结果母亲摇了摇头,一定要让儿子先走。
“快啊!娘亲!”
可偏偏天不如任意。
张翠春在看到儿子头顶上方的木桩掉落的时候。
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帮儿子顶住了。
苏枝枝在外头摔得够呛,但听到里头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娘亲——”
“儿子,你快走。娘亲能——扛——”
可那巨大的木桩,燃烧着巨火,瞬间点燃了她的手臂。
张翠春却还要铆足劲,把儿子推了出去。
也就是礼俞逃出来的那一刻。
旧房屋轰隆倒地。
母亲没有从火中逃脱。
她用一己之力,成全了她最爱的儿子。
苏枝枝只觉得脸上全是湿哒哒的一片。
不只是被烟熏的,还是自己嚎啕大哭造成的。
总是,这一天时间,经历了,公爹和婆婆的死亡。
生命在这一刻,化为灰烬。
礼俞一顺不顺盯着屋子的位置想,如野兽一般还想冲进去。
被苏枝枝懒腰抱住了。
“礼俞,冷静点,他们没了。”
“他们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然后,他如困兽一般,蜷缩在一角,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他那苍白的脸上,两个深陷的眼窝,充满了支离破碎的憔悴感。
那个昔日温润如玉的少年,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
细细瞧着,更像是活骸骸,又如似有若无的幽灵。
苏枝枝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眼底,彻底没有了光。
那双眸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