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一过，曹家旁支众人，包括幼小的孩童都被毫不犹豫的斩首了，震天的哭嚎戛然而止，空余一地的尸体和数不清的死不瞑目的头颅。
场面太血腥，引起了许多人的不适，却没有一人对他们表示同情，甚至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草席一裹，直接就扔到乱葬岗了，可见皇上对他们的厌恶到了极致。
唐如珠远远的看着，这两天不是阴天就是下雨，天空灰蒙蒙的，压的人喘不上气来，许是为了洗刷满地的鲜血，淅沥沥的小雨没一会就变成了磅礴的大雨，狠狠砸在地上。
“去长亭，送送曹家。”
做人就是要礼尚往来，大舅离京时，曹家送上一份大礼，如今大舅不在，外祖父肯定不愿做这落井下石之事，就只能她来了。
在事态真正无法挽回之前，朝中还有不少人持观望态度，觉得树大根深的曹家倒不了，直到一家之主曹国舅死在牢里的消息传来，皇后假孕一事传出，众人才恍然醒悟，称霸燕国已久的曹家恐怕真的要倒了。
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清楚，为曹家求情的折子还摆在皇上御书房的桌子上，他们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与曹家撇清了关系，长亭之中，空无一人，只有打在身上冰凉的雨，吹在脸上刺骨的风。
流放的队伍还没到，唐如珠也没打算抛弃温暖舒适的马车，这时候下去找罪受，车帘掀着，她懒洋洋靠着车壁，边欣赏着风景，边和阿蚌说着话，东扯西聊，像极了在灵宁时她们打架斗嘴，嬉笑玩乐的日子，当真令人怀念啊。
“主子，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官吏的怒骂，偶尔还能听到破空的鞭声，力度之大，普通人挨一下，就能要半条命。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一幕，不管你之前官职有多高，在皇上面前有多得眼，一朝败落，便什么都不是了，只有被人踩在脚底随意蹂躏的份。
也就是确定了他们不会再有出头的机会，否则，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嘿呦，你还敢对小爷动手！还以为自己是手里手握几十万兵的将军呢，不过是糟了唾弃的落水狗，小爷爱跟你们说话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还摆起谱来了！”
“好了好了，忘了上面怎么交代的了，到北地路途遥远，不可招惹是非，尽快把他们送到北地最重要，到时候，他们是死是活，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就是，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把自己搭进去对谁都没好处哎你们看，那边是不是停了辆马车？”
“马车有什么稀奇的，从京城出来去哪都得经过这里，今儿个天不好，过路的而已”
后面的话在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朝这边走时，尽数咽回了肚子里，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大胆子，眼下还敢等在这送曹家人。
阿蚌遵照规矩，面无表情都说道：“我家主子前来还曹家的人情，还请官爷通融通融，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这”有人上前一步，也没问对方是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直接拱手行了一礼，笑道：“不是小的不通融，实在是这批人是朝廷重犯，小的们负责押解，是断不能出意外的，更何况，这里有不少人武力高强，再伤了两位姑娘就不好了。”
说了半天，还不是惦记着银子，贼咪咪的眼神转了半天了都，唐如珠勾勾唇角，随手扔出去几两碎银子。
“本王妃没那么大的耐性，拿了银子就把路让开。”
王妃？拿了银子还觉得少的官差没来的及发火呢就被堵了回去，心惊胆战正准备问清她的身份，曹家就有人开口了，说话的，正是曹国舅的长子，镇守西南的曹大老爷。
“原来是燕王妃。”他上前一步，手上和脚上绑着的链子叮咚作响，声音无比的沙哑，好似受了伤。
“恕在下眼拙，没能认出。”
唐如珠笑笑，“这种天气能认出才奇怪，不过，曹大老爷不曾见过我，是怎么认出我的？”
曹大老爷仰头大笑几声，“燕王妃害我曹家至此，再下想不认识都难啊，当初刘家大房离京，家父曾去相府亲自相送，没想到，今日风水轮流转了。”
“你错了。”唐如珠掸了掸衣服上的雨珠，笑道：“曹家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刘家，你，也无法和我大舅相媲美，都知我们两家有死仇，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刘家有我护着，注定万事顺遂，而你们，有我在，这一辈子都别想从北地回京。
啊，能不能平安抵达北地，还要另说呢，曹国舅送给我大舅的大礼，不原封不动还回去，未免显得我不知礼数，只可惜，曹国舅死了，这份大礼，只能由曹大老爷接收了。”
“算来算去，终究是算漏了你。”曹大老爷抬头望望天，吸了口气，“罢了，是福是祸都算我们曹家的造化，从前到现在所有的事都跟家中女眷无关，燕王妃若还有半点良知，就请高抬贵手放过她们，还有我可怜的妹妹和姑母。”
唐如珠挑眉，这一个两个，是把她和燕无归当菩萨了？
良知这种东西的确难能可贵，放眼世间，真正有的人少之又少，刚巧，她和燕无归都不包括在其中。
对于识趣之人，留一命也就留一命了，所以，他应该劝的不是她，而是他府中的女眷。
“阿蚌。”唐如珠并未回应，戴上蓑帽，把伞往阿蚌那边推了推，“去车上，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阿蚌颔首，随后取来了一小坛开了封的酒，还有两个小酒盅。
“一路走好，曹将军。”唐如珠抬抬手，勾唇淡笑。
“多谢，燕王妃。”
一行人陆续离开，眼前就没有了遮挡物，唐如珠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人，柔软的视线好似一道光，直直的朝她射过来。
“过来，回家了。”
曹家旁支问斩时，皇帝也乔装躲在人群里看了，人群都散去之后，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摆驾太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