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弥勒佛敞着袍子,手拿扇子,盘脚坐在蒲团之上。那一脸的笑意,显得极是慈祥和蔼。
记得前些日子去普天寺上香之时,老夫人便说‘这弥勒佛啊,可真是笑口常开!若是你哪儿不舒服了,便去摸摸,很快便能好了!’。
那时慕容晴正在为老夫人的寿礼踌躇,听闻老夫人这话,心下便有了主意,回来之后,便寻了那上等的金丝线,一针一线,三月余方完成了这双面绣。
“老夫人,此佛绣由普天寺的无悟方丈亲自开了光的!方丈说了,这佛,可挂佛堂,礼佛正妙!”
见老夫人双眼放着光,方麽麽便轻声说着。
一听方麽麽这话,老夫人眼中的震惊更甚“普天寺的方丈亲自开了光的?”
那普天寺,可不是一般的寺庙,乃国寺!那无悟方丈更不是随意能请的动的!
转眼看着坐在身侧淡笑不语的慕容晴,老夫人只觉得这事儿太过难信!
而方麽麽却是说了那一句之后,便不言语,退到慕容晴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老夫人还来不急再问,就听得一声传来。眉头微微一皱,示意柳青将这珍贵的双面绣给收起来。
当柳青将双面绣收进里间时,慕容雨和宁姨娘正一起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是那身形颀长的慕容浩。
“婢妾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年年岁岁今朝,岁岁年年不老!”
“孙女祝老夫人福寿安康,万寿无疆!”
“孙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
宁姨娘,慕容雨,慕容浩相继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面上带着亲和的笑,让柳红给三人上了茶。
“老夫人祥贵,婢妾实在不知该送老夫人何等礼物,再三挑选之下,只得选了这白玉观音!请老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说话间,宁姨娘身侧的丫鬟已经将礼盒递到了柳红手中。
柳红将那白玉观音拿了出来,只见那观音手持玉瓶,神态亲和安详;玉更是难得的和田暖玉!
老夫人从柳红手中接过白玉观音,触手时一片温和,只见玉色晶莹白晰,没有一分的瑕疵。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上品!
此时走出来的柳青,却是不容查觉的撇了嘴。
这观音虽好,却是比不上大小姐亲手绣的那双面绣!
“宁姨娘破费了!”老夫人把白玉观音交给柳红,便不再多看。
这玉虽上乘,却不急慕容晴那亲手所绣的双面绣来得真情!再者,刚才听那方麽麽说,那绣乃普天寺的无悟方丈亲自开光的!此事倒不知是真是假,看来得派人去打探一二!
“雨儿这些日子与曾先生刻苦习画,亲自作了百子千孙图,祝老夫人子孙绕膝,满堂欢乐!”
见老夫人表情淡淡,宁姨娘心下没底;这白玉观音可是从娘家找来的宝贝,价值千金不说,还难得!
这般佳品,如何入不了老夫人的眼?
心中没底,便急忙朝慕容雨打着眼色;收到宁姨娘的暗示,慕容雨急忙拿出那副画,亲手展开。
只见在那高门大院之中,一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坐在院中,院中孩童无数,年岁不等,一副其乐融融的气氛,倒真是应了那‘子孙满堂’一说!
此画也妙!那神态安详的老妇人,与老夫人有三分的神似!再细看那画,却也是一笔一细,悉心勾勒而成,甚至连那衣袍上的小小褶皱都能画的细末入微!
由此可见,这画也是用了心的!
光禄寺卿府上子孙单薄,正房所出,只得一儿一女;儿子便是那远在边塞的慕容修,女儿自是眼下的慕容晴;而光禄寺卿慕容岸的姨娘目前只得宁姨娘,宁姨娘也只得一子一女。庶子便是慕容浩,庶女便是慕容雨!
慕容晴见老夫人含笑细细看着百子千孙图,清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
“孙儿没得妹妹们心思细腻,只得寻了这长寿尊,只盼着祖母福泽绵延,长寿安康!”
待得老夫人笑容加深时,慕容浩乘热打铁,拿出一尊玉佛。
这玉佛说为佛,却也不算,只见一身着彩衣的的老者,左手捧着寿桃,右手柱着拐杖,拐杖上挂着一只葫芦;葫芦上,刻着一个‘寿’字;老者笑得灿烂的,那双眼眯着只得一条缝。
这,可不就是那老寿星么?
见到老夫人眼中闪着精光时,慕容晴便知晓,宁姨娘,可比她想的更加厉害!
她这双面绣,以金线为引,再加上这双面绣世间不可多得!故此,表达心意,何其重要!
这些年来,宁姨娘仗着娘家是有名的富商,便捣腾来不少名贵值钱之物赠于老夫人,讨好老夫人!
就似那白玉观音!
今日,乃老夫人五十大寿,却没想到,宁姨娘却也是从往年中吸取了经验,自己继续讨了个没趣,却是让一双儿女得到了老夫人的认可!
“嗯,你们倒是有心了!都坐下吧,柳青啊,立着做甚,给二小姐,二少爷添茶!”
老夫人小心的将那彩玉老寿星放回盒子时,那模样,倒有几分爱不释手。
“呀,姐姐今日穿的也太过素净了些!你看看今日是祖母的五十大寿,会来多少有头有脸的客人,姐姐这装扮,可不要唐突了客人才是!”
经慕容雨这么一声‘惊讶’的提醒,慕容晴这才后知后觉,慕容雨依旧是那身的衣裳!
那么,先前她说回屋换衣裳……
稍稍一想,慕容晴心下便已明了!
双眼迎上慕容雨那得意的视线,再扫过故作深思的宁姨娘,在扫过慕容浩时,慕容晴捕捉到慕容浩眼中那闪得极快的一丝兴奋。
最后,慕容晴的视线落在目光微沉的老夫人身上。“晴儿疏忽了,这便回房换身衣裳!”
“嗯!你且去吧!赶在客人来之前过来!”老夫人的声音,听上去虽没有责怪,却也没有先前的那副亲和。
在慕容雨那得意的目光下,慕容晴起身往外而去。
“大小姐!再过些日子方到三年!老夫人明明知晓此事,为何还那般纵容着那二小姐?”
玉儿实在气不过,愤愤不平的挑着衣裳。
“玉儿别多嘴!”
慕容晴静静的坐着,并未言语;从老夫人院中回来,一直到此时,慕容晴依旧未发一语。听到玉儿不知轻重的抱怨,方麽麽先是沉声一喝,急忙走到门外四处瞧瞧“锦麽麽,紫儿那丫头,还未回来?”
“是啊!这都去了快一个时辰了,便是偷师学艺,也当是时候回来了!再者说,今日是老夫人寿辰,那丫头,可真是不知轻重!”锦麽麽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可见着慕容晴面色微沉时,便也猜出事情不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锦麽麽进了屋子,立于门后,轻声问着方麽麽。
“我这双面绣,便只得玉儿,紫儿,碧儿,方麽麽,锦麽麽知晓!”
方麽麽尚未与锦麽麽细言,坐在那头不言不语的慕容晴却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双面绣?”锦麽麽一听,顿觉诧异“那可不是!那双面绣的手艺,可是夫人生前传与小姐的!如今这世上,能绣得这双面绣的,怕是最多只能再寻出三人而已!”
慕容晴平日里一向沉稳,必然不会四处宣扬这双面绣的手艺!此次老夫人的寿礼,也是慕容晴偶然之间想到的!之后便是整日在屋中暗中绣着!
“小姐那寿礼,宁姨娘院中必然是知晓的!”方麽麽眸光一寒,冰凉的视线扫向玉儿。
玉儿本就聪慧,此时经三人这么一说,急忙将手中的衣衫放到床上,转身便跪在了慕容晴跟前“小姐明鉴!玉儿自打跟从小姐开始,便再无二心!一生忠心为小姐,决然不会做出背叛小姐之事!”
玉儿跪在脚边,匍匐的身体微微的发抖。
看着身子发抖的玉儿,慕容晴眸光中闪过一抹心痛。锦麽麽一见慕容晴神色,急忙上前沉声呵斥着玉儿“玉儿!小姐自小善良,哪怕是紫儿平日里没了分寸,小姐也不过轻声说上两句,你若没做那违心之事,何以这般匍匐在地,身抖如筛!”
“锦麽麽此言差矣!这些个丫头,平日里便是没得尊卑,没大没小!”方麽麽一向对慕容晴的心慈极不赞同!想那宁姨娘,可是这善良的大小姐所能应付的?“若大小姐身边跟的这些个丫头再不谨慎着些,终有一日会害了小姐的!”
“锦麽麽……”慕容晴开口,将正要开口的锦麽麽唤到了身边。
“小姐何事?”锦麽麽心疼的看着慕容晴,“可是想到了什么?”
看着跟前的锦麽麽,慕容雨那微凉的心,顿时觉得暖上了一些“麽麽是我的奶娘,我自是不会怀疑麽麽!而方麽麽……”
转眼,对上方麽麽那慈祥却依旧严厉的眸子“娘亲过世前,方麽麽在娘亲身边尽心伺候着,娘亲过世后,方麽麽心疼我没了母亲,便一心留下悉心照顾于我……”顿了顿,慕容雨继续说道“方麽麽平日里严厉,我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说到这,慕容晴便不再言语,而是将视线转到跪在地上的玉儿身上。“玉儿和紫儿,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母亲亲自挑选了送到身边的;至于那碧儿……”
说到碧儿,慕容晴的话,便又停了下来。
碧儿,原本是慕容晴院中一个粗使丫鬟!母亲过世之时,慕容晴整日整夜的守在那灵堂,为她,也为那来不急收到消息的大哥跪守在母亲灵前整整七日!
整整七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得!更何况是慕容雨一个才达12岁的小女孩儿!
在那期间,玉儿和紫儿,还有方麽麽,锦麽麽,忙的不可开交;而本是粗使丫头的碧儿,却被安排到了慕容晴近前伺候着。
自那以后,慕容晴便将碧儿升为了一等丫鬟!
在升碧儿之前,慕容晴便已然查过,那丫头,身家清白,是才进府没多久的穷苦人家的丫头,故此才放心的升了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