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哭了!”握在她臂上的手,改为将她轻轻的抱着,挥袖间,一股极淡的药香味将她包裹。
剧痛的眉,在他这温暖的怀抱中慢慢的减缓;就连那烦躁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大哥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晴儿也知晓母亲曾经受了怎样的苦,若不给母亲报仇,我这一生都难安。”见她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慕容修这才拉着她坐下,也在此时,碧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茶水放在桌上,正准备倒茶,却是被慕容修给挡了下来“你且去外面守着,有事自会叫你。”
“是!”福了一礼,碧儿规规矩矩的走了出去,守在外间,阻止外人闯入。
“回到京城之后诸多事忙,也没去调查沈府之事;昨夜听手下来报,说是沈天瑜那旧爱住进沈府,可有此事?”
莹白的茶杯中,碧绿的茶水冲出一道犹如深谭的漩涡,却在刹那之间化作潺潺的流水,在杯中打起一片涟漪。
见她闭口不答,慕容修这才将面具取下,同时拉了她的手,将茶杯塞到她手中“手怎的这般的凉?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一杯茶,两杯茶,三杯茶;直到慕容修将手搭在她肩头时,慕容晴这才幽幽说道“我相信他。”
简单的四个字,承认了一切,也表明了一切。
慕容晴垂眼喝茶的刹那,错过了慕容修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皇帝赐了我将军府,之前你便说了,回到京城就与我住在一起,府中已然按你所说的那般在规划着;你可以先搬过来住,我们一起看看哪些地方该如何修改。”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在憧憬着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在想着,有他,有她,还有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住在一起,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有满心的欢喜。
“大哥要我以怎样的身份住进去?”
慕容修在憧憬着美好的日子,慕容晴的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是一个很客观的问题,之前同意的,是以妹妹的身份住进去;可如今慕容修已死,他只是以一个‘银面将军’的身份活在这世上;她想不到还能以什么身份住进去?
“我是你‘义兄’!我有着你‘大哥’的‘遗愿’,我必须照顾你!”忽而握着她的肩头,慕容修的话有几分的气急败坏,更多的,是一种让人胆寒的气势。
抬眼对上慕容修那认真而狂妄的眸子,慕容晴这才想起沈天瑜说过的话;他说大哥变了,不再是以前所熟悉的那个大哥。
是啊,变了!容貌变的不再与记忆重叠,眸光中也带上了陌生的肃杀之气。
眉头微裹,示意着他双手的力道太大,让她双肩发疼;见她这模样,慕容修忙松了手上的力道,改而搭在她的肩头“晴儿,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不放心你住在沈府。”
不放心?不放心的是詹采月?还是沈天瑜?
慕容晴不敢问,因为她怕慕容修会说出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心里很明白,慕容修必是查到了什么才会有今日所为;而她,不一定有那份坚韧的心态去面对那个不知的事实。
说她回避也好,说她害怕也罢,总知,她现在没有那么坚强。
沉沉一个呼吸,点了点头“大哥给我时间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我自会给大哥答复。”
回到沈府之时,天色已然暗下;中午与慕容修在茶楼共用了午饭;他说着这些年的一些趣事,她静静的听着。
行军打仗能有多少的趣事?可偏偏慕容修却能将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以不同的方式来博得她的笑颜;慕容晴知道,慕容修这是在忧心着她,是在关心着她;不想看她这么委屈着自己。
不得不说,与慕容修呆了大半日,她这烦躁的心确实好上了许多,就连近日来眉心疼的毛病也没再犯。
下意识的揉着眉心,慕容晴心中甚觉奇怪;她已然抗毒抗蛊,不怕毒物蛊物的侵袭;可为何这些日子眉心却是频繁发疼,而她却诊不出个原因了?
或许真是医者难自医,看来明日得请师父来瞧瞧才好。
这般想着,二人已然跃进了院子;这才立稳,就听得下人们窃窃私语。
“哎,你听说了吗?那詹采月可真厉害。愣是把二少爷留在那院中呆了大半日;听说这晚饭二少爷也在那院中用了。”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少夫人就是太软弱了!今儿个明明是那女人来墨荷院挑衅,结果倒成了少夫人羞辱她了;二少爷一听她受了委屈,立马就过去了。”
“哎,少夫人也就是太不看事儿了,二少爷的老相好都住到府上来了,她还能一整天的不见人影。这不是给了那詹采月机会吗?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少夫人这位置不保哦……”
“就是就是!二少爷这才回府,一听说詹采月受了委屈,就直接去了那院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慰的,这安慰来安慰去,可别安慰到……嘿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间,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慕容晴立于树下,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久久的立在那里,直到下人们各自去忙活了,慕容晴这才抬眼看向暗沉的夜空。
“楚黄,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抬步走出阴暗角落时,慕容晴轻声开口。
暗中的人沉默片刻,这才应了声是。
当沈天瑜回到墨荷院之时,慕容晴已经梳洗妥当;正捧着医书看着。
想到今日所听到的,沈天瑜目光一闪,走到慕容晴对面坐下。
沈天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可是府中都传着她以言语相欺,将詹采月给羞辱的哭着跑回了院去。
詹采月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不是委屈的狠了,绝对是不会那么哭的;可是慕容晴的性子他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詹采月出口不逊。
方才进来之时想要问问楚黄,怎奈楚黄竟是不在,这才压着心中的疑惑进来,想要听听她是如何回法。
“江湖儿女也喜欢胭脂,这倒是我所不知道的。”手指轻轻的翻过书页,慕容晴并未抬眼,只是淡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沈天瑜一愣,低头轻轻嗅着;这才发觉确实有些淡淡的香味染在了衣袍之上;微微一想,面色便是有些尴尬“今日采月哭的厉害,我便安慰了她一会儿;我与她没做出格之事。”
采月?不是嫂子吗?这改口改的也够快的。
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想法,慕容晴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慕容晴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医书;沈天瑜却是犹豫了片刻,“赵子欣的伤,很严重吗?”
“嗯?”抬眼朝他看去,只见他面上染着些许酒意;看来是没少喝;安慰人能安慰到醉酒,倒真是有意思了“我不清楚。”
今日清羽倒是有来请她去给赵子欣看诊,可她一想到赵子欣就头疼;再加上不想再与赵子欣有过多的牵扯,这才没有去。
可是,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被她这干净的眸子一瞧,沈天瑜目光一闪,没再多说,只是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去沐浴。”
说罢,唤来翠儿,吩咐下来打水。
直到沈天瑜进了里间去沐浴,碧儿这才走到慕容晴跟前轻声说道“方才东玄告诉奴婢,说是有人告诉二少爷,少夫人为了给赵子欣看诊,与他单独呆了大半日。”
手中的书就似千斤重,忽然落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所以,他信了。”
垂下的眼,令碧儿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碧儿心中一痛,恨恨的看着那紧闭的门“少夫人如此信任于二少爷,二少爷却是被人一说便起了疑心。分明是他……”
“不必多说,时辰不早了,你且去休息吧。”打断了碧儿的话,慕容晴这才拿起医书,继续看着。
碧儿心中不平,却又不敢多说,咬了咬唇,只得出了房去。
手中的书,还是那本让她废寝忘食的医书;只是此时,她看不进一个字;只觉得那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烦躁,忽而再次升起,眉心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天瑜身着里衣走出来时,就见着慕容晴闭着眼,揉着眉心处;正待上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今日大哥所说的话时,便有些迈不开步子。
沈天瑜不动,不代表慕容晴就不动;揉着眉心的手停下。转身静静的看着他“我今日只是唤了她一声‘大嫂’,没曾想竟是让她那般的委屈。”
这句话,是她在妥协;她不想再在二人之间有任何的误会;比如说,他误会她今日去见了赵子欣;比如说,他误会她今日伤了詹采月。
因为之前她便是这般胡思乱想过,所以她深知这般胡思乱想所带来的坏处是何等的深;所以,她妥协,她不愿这些琐碎之事给二人带来不信任,让二人添了鸿沟。
在慕容晴看来,她是妥协的;可是,这份妥协,换来的却是沈天瑜微变的面色。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沈天瑜终于抬步朝她走来;直到坐到她对面,喝下一杯茶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我找医圣证实了,采月之前被改过记忆。”
之前被改过记忆,是指背叛他之前?还是背叛他之后?
见她目光闪动,沈天瑜接着说道“想来你也是有着疑惑,你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我也想弄清楚,当初她到底是被人所迫?还是有什么苦衷?”
今日詹采月在他怀中哭成泪人,他的心便再难平静。
到底是曾经爱入深处,深入骨髓之人;如何能说忘就能忘的?更别提那么一个泪人儿在怀中哭得凄惨,是个男人都抛舍不下的吧?
如是想着,慕容晴再次抬眼时,眸光中已是一片平静“我明白,今日夫君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再看会儿医书。”
“晴儿今日……”
“我今日遇着了大哥。”
这句回话,沈天瑜面色一变;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是她垂眼错过的寒意。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床,侧身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