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院子里，享受着初冬的暖阳；旁边的小炉子上烧着水，桌子上布着几盘点心，侧卧于软椅之上的人，双眼闭着，身上盖着软裘，极是惬意。
李世琛走进院中，就见着这样一副画面；初冬的阳光暖而不烈；以前的她，总是身着淡然；如今的她，为了让自己显得俗气和招摇，愣是穿得一身大红大紫；除了头上了墨玉贊没换，手腕上，脖子上，都戴着赤金的首饰，这份俗气却始终也压不下她骨子里的那份宁静。
每当看着她努力的扮着活泼纯真时，他都忍不住的想笑；她演的很好，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做的非常的完美，当真是无懈可击；只是，她在安静的时候，骨子里透出的气息，就将她刻意营造的俗气给击的荡然无存。
一步步上前，在她睁眼看来时，勾着嘴角“如梦，你可真会找麻烦！你得好生伺候我！”
说话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了寝宫。
桂枝和月娥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的敌意明显却不张扬；听得寝宫中传来暧昧的声音时，自发的退开，顺手带上了寝宫大门。
暗室内，三人面对面，无语相望。
李世琛觉得自己在她二人之间就似多余的，可他就是不愿意出去；凭什么啊？他把自己的地方让出来给他们幽会，他几时变的这么大方了？
心中闹着别扭，李世琛干脆装个不懂，直接坐下，拿起一本书胡乱的翻着；沈天瑜看了看在那儿当着夜明珠的李世琛，最后将视线转向慕容晴。
“李世琛，你先出去！”
沈天瑜还未开口，慕容晴当先赶人；李世琛心中一梗，仰着脖子十分不愿“凭什么啊？”
“沈天瑜进宫，许多人就在睁眼等着出状况；你不出去好生布置着，出了问题，你也脱不了干系！”
一句话，直接堵了李世琛的嘴；这个时候，慕容晴和李世琛应该在寝宫颠鸾倒凤；而沈天瑜当和李世鸿在侧宫把酒言欢。而此时，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若是出了问题，着实不好处理！
别扭的哼了一声，李世琛脱了外面的紫袍，抱上一件黑袍走了出去；还不忘交待“长话短说！时间不等人！”
夜明珠散着柔和的光芒，床上的人似深睡，立于床边的人却是静默不语。
慕容晴静静的看着赵子欣，语气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从没想过，他在我心中有如此重的份量；当他说着孩子叫云逸，当他说着要带我回山庄成亲之时，我竟然一点也不想拒绝。”
“他爱你，不比我少；虽然是被他算计，这些日子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他爱的干脆执着，我爱的累赘负担；他爱的磊落却又卑鄙，我爱的光明却又阴暗。”幽幽的说着，沈天瑜的步子下意识的朝她靠近；在她微微偏头之时，从后将她带进怀中，下巴放在她肩头，轻嗅着她那熟悉而又许久未得的香味“晴儿，我原本以为可以给你天下，如今看来，就算我打来了天下，也终究会失去你。”
以前顾忌的太多，什么都想自己扛，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若他再那般自负下去，他只怕会彻底的失去她！
在他怀中，慕容晴寻不到以前的那份温情，下意识的将他双手掰开，却被他困的更紧。
“晴儿，不要将我推开……我错了……我自负，我自以为是，如今，我想回头，你可还能原谅我？”
闭眼窝在她项间，声音有些哽咽，有些彷徨。
“晴儿，我坦白一切，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我们是不是就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在笑着他？还是笑着她自己？“坦白一切，他就能活过来吗？坦白一切，就能当那些从未发生吗？”
他的自负，夺了赵子欣的命；虽然在这之前她自己都曾想过取赵子欣性命，可是事到如今，她怨不起来，也恨不起来；赵子欣的死，成了她和沈天瑜之间的一堵墙；赵子欣死也不让她和沈天瑜在一起，那么她和沈天瑜的结，永远也解不了！
慕容晴的话，问的沈天瑜无言以对，只能紧紧的将她困在怀中，似乎这样就能回到从前，她在他怀里娇笑轻言，他在她身边眉目柔和。
不敢面对她，只能这么无用的，贪婪的呼吸着她的味道“晴儿，你还记得我糊涂之时，你问过的话么？你问我可否给你一双人？如今我回答你，我能给你一双人，今生今世，我沈天瑜只会有慕容晴一个妻子！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你我如今连夫妻的名份都没了，还如何天荒地老？那夜河中，我在；那夜客栈，我也在！”
沉沉一个呼吸，她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如今她已是沈家少夫人，你让我，如何与你一世相守？又让我，如何与你白头偕老？”
“那夜河中，不是我！那夜客栈，亦不是我！”急急将她转过身来，对上她清寒的眸子“那不是我！都不是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慕容晴不明白，他这是还的什么？
“晴儿不是一直想知道大哥为何会有皇室图腾吗？”
一语戳中，却是令慕容晴心中一惊“你几时知晓的？”
“岳父告诉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沈天瑜就似在挣扎，又似在考虑，似在考虑着接下来的话，是不是该与她说？
他的态度，令慕容晴无奈一笑“沈天瑜！你还是不想说对不对？你觉得不管什么事，你都能一力而为对不对？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包袱对不对？我帮不了你的帮，我只会让你陷入困境对不对？”
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以至于她挣扎到今日，依旧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不明白！
她以为她恨了该恨的人，结果却是，该恨的恨不了；该爱的爱不了；她以为她得到了所有人的爱，结果却是，该爱的给不了，不该爱的偏离了意向。
面对慕容晴的失控，沈天瑜眸中尽是悔恨，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晴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自负，是我自以为是！”
一遍遍的说着自己不好，一遍遍的悔恨，可是悔恨有用吗？悔恨就能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吗？
试图将他推开，他却是固执的不肯松手“晴儿，让我抱着你，我有许多许多话想对你说，让我抱着你，不要推开我……”
从她入住将军府，再到此时相见已是数月光景；成亲到此时已是大半年，而他与她，过的舒心的日子，却是从来没有过。
“我承认，当我初始清醒之时，我是有心利用你！因为我恨啊！我算计一场，自喻聪明，却是被人弄了个痴傻疯癫；原本算计好的一切，因为那场变故而怠下。
一开始，我是想借着你的机会再次靠近少师；后来，知晓你百毒不侵之后，想利用你查看沈二娘；当得知詹采月的消息之后，我便将时节赠于你，意图将她引出。
后来去凉州之时，意外得到魔琴母弦；因为知晓赵子欣对你的情意，料定他宁死也不会对你不利，所以我才大胆的将魔琴母弦的诅咒引到你身上。
晴儿，我承认我混蛋，可是，我如今知道错了；我以为我可以放的下，可是相思噬骨的滋味，不是我能想象的……”
“相思噬骨？”摇头失笑，慕容晴抬眼冷静的看向他“沈天瑜，你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吗？你说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是想说明什么？你为何不说说，当年是如何与我母亲相识？你为何不说说，当年是如何接近的少师？你又如何不说说，当年将玉玺交与母亲，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你如何不说说，从凉州回到京城，你安排了多少人监视着大哥，监视着父亲？”
一字一句，直戳心骨；沈天瑜紧紧抱着手，慢慢的失了力道，在她将他推开之时，面上一片惊慌。
“晴儿，你说什么？什么当年？什么回京？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当年上山进庙上香，遇着一伙劫匪；倒是被一个年长几岁的大哥哥给救了；当年母亲本是嫁给了父亲，本该本本份份的在宅子里过着，却总有机会去给少师挡险；当年玉玺明明可以直接交给太子，偏偏要要将玉玺交给我母亲！”
越说越激动，慕容晴恨不得拿灯好好照着他，好好的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在算计了母亲之后，还想着来算计她？
他的爱如果就是一再的算计，那么她宁愿不要这份爱！
慕容晴的话，就似一盆冰水，将沈天瑜给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头有些泛晕，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那些，你不该知道的……你不该知道的……”
一阵的呢喃，最后抬头，恍然大悟“慕容修！是慕容修对不对？他对你做了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看！这就是沈天瑜！他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冷冷一笑，似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这个男人，同床共枕数月，从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最后的交心，她怎么从来没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该知道什么？你觉得，我有什么是该知道的吗？”不答反问，慕容晴冷笑着看向沈天瑜。
她发誓，只要他敢说出一句对大哥不敬的话来，她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到底是天意吗？沈天瑜双眼闪着火焰，握在她肩头的手，就似要将她双肩掐断似的“慕容修是不是侵犯你了？是不是？是不是？”
侵犯？呵，好一个词！
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的陌生让他开始害怕；颤抖着手将她松开，颓废的坐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