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顾盼果然收敛了不少。
循规蹈矩,不越界半分。咬着牙忍着他的奚落,嘲弄,就是不顶嘴,脸上挂着的只有老实恭谦。
方萧觉得实在无趣,知道自己把她吓坏了,有些后悔,又有些怀疑,她要是她胆子真那么小,在书房里能同他那么样的说话?
他就越同她别扭起来。
想要把她惹爆,想看她恼怒的模样,想听她厚着脸皮的那些反击。似乎只有这些鲜活生动的,才是他现在乏味生活的唯一乐趣。
可是她突然就变成了一潭死水,同其他女人们一样枯燥起来,这让他很不高兴。
终于又到了夜间,他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冷笑着道:“今晚不许睡,本王要通宵夜读,你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伺候,本王不上床,你也不许上床。”你不是老实听话么,那就让你听到忍不了为止。
顾盼皱了皱眉,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了疯,变本加厉得折磨起自己来。看着他铁青着脸,眼底又好像在期待些什么的样子,她觉得有什么思路呼之欲出。可惜这思路转瞬即过,她没能抓住。
更夫又在敲更,方萧看了看顾盼,似乎都快站不动了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忍。
他心才一软,可是抬头看见了她的脸,顿时觉得那死气沉沉的表情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情。
她让他不痛快,他更不能让她痛快了,于是刚起的那一丝不忍立刻烟消云散了。
不过他还是会时不时斜着眼打量她一眼。
顾盼知道他在看她,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了。在他又一次看向她的时候,她终于问:“王爷,您是不是想同妾身说什么话?”
“你怎么知道本王想同你说话了?”他斜着眼:“自作多情!”
他很不客气,一下把她的话头给堵住了。
“你怎么知道本王想同你说话?!”见她不做声,他提高了嗓门继续问道。
“妾身只是猜的。”她真是后悔,自己多了这么句嘴。
“你能猜到些什么?他哼了一声,又重复道:“真是自作多情!”
她低着头又不说话了,他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越气不打一处来,“啪”得把手里的书扔出老远:“哪里轮得到你自作多情!”
“那是,只有您能自作多情。”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嘀咕。
“你说什么?”他嗓门提高了,好像生气了的样子。
“妾身说,是妾身自作多情了。”她赶紧纠正。
“啪”又一本书扔了出去。
她抬眼看着他,看到他有些生气有些失望的眼神。那么晚了,闹什么呢,真是奇怪,那么个大男人,怎么闹得跟个孩子似得。
“你既然这么爱猜,那你猜猜本王现在想做什么!”他挑着眉。
“妾身愚笨,猜不到,”猜个屁,不就是想捉弄人么,她抬眼见他好像又要不乐意的样子,急忙道:“王爷,您还有八本书。”
“哦?”这算什么回答,他纳闷。
她恭恭敬敬递上一本:“妾身猜不到一次,您可以扔一本,妾身还可以猜八次。猜完了,还是猜不到,您也没书扔了,就放妾身去睡觉吧。”
他板着的脸终于有了裂缝,笑出了声来:“不扔了,王妃随本王一同就寝吧。”
总算笑了,她长嘘了一口气,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这么浅薄?只要逗乐就可以了?她摇了摇头,理解不了。
看她如释重负的模样,他又笑道:“原来王妃早就盼着同本王一起就寝了,何不早说,白白耽误了这千金良宵。”
到了床边,看她褪去外衫,他又忍不住道:“王妃不如睡外边吧,这样内急起来,也可以跑得快些,省的又弄脏了什么,给人笑话。”
她朝他翻了翻白眼,在床角躺下了。
这一个白眼居然翻得他浑身舒坦,抑郁全消。他哈哈笑着在她边上躺下,又凑到她耳边问道:“要不要再摸摸小馒头?”
伸出手来要去拉她的模样,她“啪”得一声,重重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实在是重,拍得自己的手掌都隐隐作痛起来,她立刻回神,自己有些忘形了。他和她斗嘴或者粗鲁轻薄的时候,她总是会忘了他的身份,忘乎所以起来。
她赶紧看了看他,有些担心,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会不会又动了气。
他好像并不以为意,乐呵呵得看着她,居然还是一副挺享受的样子:“王妃真是狠心,下手这般重。”
不等她回答,就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自顾自睡去了。
好像有些贱骨头,她突然想道。
第二天又是日上三杆才起了床。
两人其实是早醒的了,她早想起了,可他偏偏就是不让下人们进来伺候。
他有时候会同她说上几句,不过多半都没好话。
大多数时候他好像都是沉默呆的样子,所以那个时候她也只能陪着一起呆。
等到了下午,他看书,她实在无聊,便绣起花来。清莲进来探一眼,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样子,心满意足,出去找喜子哥聊天了。
他瞥了她一眼:“王妃这绣花的样子真是与众不同。”
她笑笑:“那自然,谁让妾身是王妃呢。”
他叹气摇头道:“女孩儿绣花应是玉手纤纤,兰花指儿既灵巧又优雅。我瞧你这姿势怎么倒像在打铁,握着拳头,一锤一锤的。”
见她不搭理他,他起身到她身边,看了一阵好奇道:“你这又稳又准又狠的劲,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还是不理他,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活,他脸色又沉了下来:“这么爱绣,先那给本王绣十个荷包来!”
她吃了一惊:“您要十个干什么?”
“本王剪着玩儿。”他居高临下站着,有种挑衅的味道。
她叹了口气:“王爷,您怎么成天就和妾身过不去呢?”
“你倒是挺会高看自己。”他冷哼,脸色却是稍霁了。
她终于觉,他想说话的时候,她必须陪着他说,不然就会惹恼他。
她眨眨眼睛:“那妾身就给王爷绣十个,给王爷剪着玩儿。不过王爷您可得慢慢等着,没个一年半载的那可做不来。”
“就你这一锤一锤的一年半载够么?”他又嗤笑。
“不够可就再加个一年半载。对了,王爷不是刚才问怎么又稳又准又狠么?”
“嗯?”
“只需想像成这捏在手里的,是自己讨厌的人,下手自然就稳准狠了。”她一本正经回答道。
“这想法倒是奇特,”突然瞥见她似乎在偷笑,他回过神来,“你在说谁?”
她瞧了瞧他,见他脸色似乎并没有难看下来,反而多了一点兴致勃勃,昨天那没抓住的思路突然就跳了出来。
她胆子大了些,故意偷偷用眼光去瞟他,掩嘴笑道:“谁讨厌谁知道。”
见他果然不以为意,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意,她猛得恍然大悟。
回想同他的交流,只有肆无忌惮的时候才是最受他待见的时候。
爱斗嘴的男人,她下了判断。只要是斗嘴,无论她吃瘪还是他吃瘪,他都是高兴的。
这人得有多无聊多寂寞,才会对这个乐此不疲。
她对他起了些同情心。
清莲再次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下面这幅画面:
“过来本王教你认字。”
“妾身认识好多字了。”
“好,那来给本王读书。”
“.......那还是认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