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驴车,到村里时天色也擦黑了,明谨儿未曾去镇上接人,她知晓沈家兄弟定然已回到了家中。
驴车刚到崭新的院门外头,便瞧见了沈沉英的影子。
他早早便站在门边等着,一看见明谨儿,便拿着个布包迎了上去。
“二嫂!”沈沉英打着招呼,目光还往驴车上看了看,旋即说道:“我今日顺道给二哥送了饭,他让我将这布包带给你。”
明谨儿将布包接到手中,却并不急着打开,而是朝驴车一指。
“搭把手,将东西都给搬回去。”她笑了笑,刻意指了指背篓旁边的布料,“给你买了些上好的料子,抽了空便教你如何做新奇的头花。”
沈沉英听得长大了嘴巴,他双眼都瞪圆了,“二、二嫂,我学做头花?!”
“是了,谁会都不如自个儿会。”明谨儿应了,旋即瞧见探头探脑的大宝,“大宝也一并来学,许是日后还能借着做出来的头花,哄了心上人。”
她说笑几句,便先将车上的糖与南瓜给搬到了灶房里。
至于沈沉英的东西,便交由他自个儿处置。
明谨儿将竹篓子挂到了灶房里的木头柜子旁,再将筷子往里头一放。
另一个大些的竹筐子,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任由它放在驴车上头。
原本是想着拿来放家中的碗,可刘氏放得挺好,每个碗都是斜着的,下头还用了两根竹片,一根将碗给垫了起来,一根则是挡在了前头,免得滑动给打碎了。
仔细瞧过去,碗上头都不曾沾上水渍。
明谨儿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她将小些的铁锅里装了水,便将昨日就洗好的山楂都给放了进去,将火燃起,抽出几根柴禾。
明谨儿在灶房中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这才把布包平放在腿上,敞了开来。
里头竟是两个并列着的小木盒子,上头还雕了花。
一盒梅花一盒荷花。
“到底是觉着我会喜欢这花样,还是你自个儿喜欢。”明谨儿自语几句,便将盖子给打了开来。
是胭脂。
两盒的颜色有些许差别,一盒浅些,一盒深些。
明谨儿一时之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哪里用得上这东西了?
不过也并非毫无用处,她将盒子重新盖好包起来,便快步回了屋子。
与何采萱送的那盒不同,这两盒被她仔细收好了,放到沈沉奚从前的书架上。
实则这书架也有些旧了,若是日后手头宽裕,换新的也无妨。
她回首要出屋子,却又瞧见枕边放着的手帕。
明谨儿快步走了过去,将它拿起来,学着县里瞧见的一般,将它别在了衣裳前头。
这才又快步回了灶房。
山楂煮了许久,久到刘氏已然将玉米面窝头给蒸上了,明谨儿才用筷子戳了戳。
表皮变得软下来,她这才将蔗糖放了些进去,又抽出几根柴禾,将火调得更小些。
山楂原本的酸味儿许是都煮了出来,明谨儿凑近闻了闻,那让人牙酸的气味儿扑鼻而来,她满意地笑了笑。
“弟妹,这两个南瓜是今日吃吗?”刘氏问着,又瞧向了木桶里的卤水,“哎哟坏了,我今日忘了煮沸!”
“南瓜留着呢,明日先吃一个,我做南瓜饼。”明谨儿上前看了看木桶中的卤水,“无妨的,还没坏,等会儿吃完饭再煮亦是一样的。”
刘氏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疑惑问道:“那南瓜饼是个什么?”
“便是用南瓜加面粉,再加些糖,做出来的饼子。”明谨儿简单解释,旋即又道:“最好是用红糖,吃着更香些。”
山楂汁还要煮上好一会儿,刘氏又将今日的吃食给大包大揽了,明谨儿被她赶到了院子里。
“弟妹你累了一日,便等着吃饭就是。”刘氏见她又要回来,将手展开堵在了门口,如何也不让。
明谨儿哭笑不得,旋即点了头,“那便麻大嫂了,明日我来做。”
刘氏不会什么繁杂的菜式,便只是将窝头蒸了,又洗了些青菜,将她今日专程买回来的猪肉给处理干净。
明谨儿在门外瞟了眼,刘氏买的是后腿肉,煮着吃会好些,“大嫂,那些嚼不动的尽管剔下来,到时煮给长毛吃。咱们今日便吃卤肉吧?”
“哎,好嘞。”刘氏应了声,干活时极其利索。
沈沉英从屋内出来,直奔明谨儿。
“二嫂。”他挤了挤眼,“我那布料是瞒不住了,木簪可别跟娘说。”
“为何?”明谨儿抻了抻有些酸胀的胳膊,望向正垂首吃着豆渣的毛驴,以及它身侧把鲜草往地上堆的大宝,“当心些,别凑得太近了,它吃着东西许是脾性会差些。”
大宝应了声,退后好几步,才想起怀中抱着的鲜草,又急忙扔了过去。
鲜草极其轻,被他抛得落了一地。
挑拣着黄豆的沈大哥一瞧,便气得皱了眉头,赶忙又过去帮着捡干净。
“若是被娘知晓了,卖得的银钱,便要收去替我存起来。”沈沉英说话时,神情泛苦。
“你日后总得娶媳妇儿,娘也是担忧你乱花。”明谨儿回应着,抬头望了望天。
天边的云层散开着,一层层往四周蔓延,被落日染得变成橘红色。八壹中文網
明谨儿看着旁人家烟囱冒出的捋捋炊烟,她忽的笑了笑。
“二嫂,你笑什么?”沈沉英一头雾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看着橘红色逐渐淡下来,裹上层层漆黑,叹息着回了句。
沈沉英便更是茫然了,他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啊二嫂?”
“改日问你二哥去。”明谨儿回道。
若非沈沉奚远在镇上的书院中,如此情景,二人对视一眼,便能知晓彼此心中想着什么。
明谨儿撇撇嘴,与刘氏说了声,去屋里将做衣裳的料子翻了出来。
她搬了个凳子在院落中坐着,看着日头是如何一点点儿尽数落下去,捏着针线在布料上勾勒着,随着她青葱似的手挥动,天边的彩霞化为了布料上层叠的流云。
明谨儿不曾用单调的白色,而是与此时逐渐消散干净的晚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