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寺的钟声,一声长过一声。宁若初站在院中,感受着冷风的吹来,华夫人立于宁若初的对面,眼神凌利。
二人之间,仿佛存在着别样的深仇大恨,可是,她们之间,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为什么要用笑笑,来吸引皇上的眼光?”宁若初质问着华夫人。
她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天岩帝最喜欢的就是秋歌升平舞,那舞的原创之人,正是己逝的宁长歌。
当年,天岩帝第一眼看到宁长歌跳此舞,便深深为之着迷,这么多年以来,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的女人,能将这舞给跳的这般完美。华笑这一曲舞,虽然跳的青涩,却颇有几分宁长歌的风度,天岩帝怎么可能不被吸引。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牺牲自己的女儿,华夫人此招,简直就是卑鄙。
“我为了让华生回京城,不想他在边关再承受风雨,这么些年了,我们夫妻分居两地,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只有皇上,才有权利,让华生回京。”华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宁若初恨意上来,她步步追问:“你可知,皇上己近五十,华笑才不过一五年华,你这样做,可是毁了华笑的一辈子……”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出牺牲的。华笑为了她自己的父亲,何来毁字之说?”华夫人盯着宁若初,几乎是咬牙切齿。“华生为了守护宁国公的秘密,情愿呆在边关十二年,难道,这就算是宁国公毁了华生的一生吗?”
一时间,宁若初哑口无言。
“不管怎么样,我的目的己经达到了,皇上己经下了圣旨,着华生回京,那就说明,笑笑的牺牲是值得的。”
“同样是生活,与其让她呆在华府,草草的为之配婚,不如让她放手一博,成为皇上的爱妃,更来的实在一些。”华夫人的底气,显然有点儿不足。
宁若初反语:“你以为,笑笑愿意成为皇上的妃子吗?那个妃子之位,到底有什么好的?”
“妃子之位,没有什么好的,可是,却能助华生回京,若是没有华笑,华生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边关了。再说了,成为皇上的妃子,笑笑这一生,便都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华夫人急语而道。
宁若初反驳:“我己经告诉过你了,让你静待在华府之中,什么事情也不要去做,华叔会回来的。那些所谓的富贵,就那么重要吗?没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再大的富贵,想来,也不是笑笑所想要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个黄毛丫头,当年,宁国公不都没有办法,出走乡下了吗?女人,最可怜的不是没有心爱的人,最可怜的是,明明有心爱的人,却不能相伴在一起。”华夫人专捡痛楚去说。
宁若初长出了一口气,华夫人的话,让她无语,似乎,华夫人一直在用华生当年的对宁国公的忠诚,来刺激自己内心残存的歉意。
“我与外公,到底是有些许不同的,我宁若初是有备而来,外公那是着了别人的道。”宁若初急语。
华夫人冷笑一声,接语说道:“宁国公久混朝堂,才华满腹,却还是输了,你以为,我信得过你这个黄毛丫头吗?我己经孤独了十二年,我谁也不相信了,我要自己去办我想要去做的事情。”
宁若初摇头,这样的谈话,无疑是不欢快的。
“可是,你拿笑笑……”宁若初又提到了华笑。
如果,这件事情,有回转的余地,她情愿华笑是跟了苏慕,哪怕是做妾,最起码看起来好像是有些许的般配啊。
“你以为我愿意拿笑笑去这样做吗?”华夫人的声音,陡然的提高了几分,她的眼中,似是有眼泪落下。“如果,我可以,如果皇上看上的是我,也可以啊,为了能让华生回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一时间,华夫人几乎崩溃。
直到此时,宁若初才真正的明白,为什么刚才华笑在大石头上跳舞的时候,华夫人却打扮的精致的为她抚琴。
原来,她是做了两手准备啊。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十二年了啊,我孤独了十二年,我最爱的夫君,驻守边关,十二年未见,我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是黑了,还是瘦了?是病了,还是又有了红颜知己。每月里,他的银俸送入家中,我都会站在阁楼眺望远方,我想念他,十二年犹如守寡一样的日子,几乎要将我熬干了……”
“没有什么日子,是比一家人呆在一起还要幸福的事情了。所以,我无路可走,所以,我只得做出来这样的选择。”
“你还小,你从未体会过一个人的绝望,若非是绝望到了极致,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吸引一个老者的注意……我……我……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华夫人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了下来。
宁若初的心,寸寸的沉沦,原本,她是准备了太多的言语,去质问华夫人为什么要牵及华笑。
可是,到了这一刻,她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
无疑,华夫人是可怜的,华笑也是可怜的。这份可怜,全是因为宁府而造成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一个绝望了的女人的绝地反击。
冷风吹来,华夫人的身体,在冷风之中几乎站立不稳,她像是一片苍黄的树叶一样,任由自己左右的晃动。
安慰的话,宁若初不想去说了,她只想,只想找到一个好的机会,把华笑从这样的纷争与设计中摘出来。
“前方的路,有多坎坷,谁也不会知道,华婶,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己经在运作了,打算让华叔回来了。所以,我们要想尽办法,把笑笑摘出来……她何其无辜?”
“谈何容易?”华夫人己经不打算再有任何的退路了。“也许,要不了多久,笑笑入宫的圣旨,便会送到华府。想让皇上打消圣意,绝无可能。”
听华夫人的此话,想来,她对当今的皇帝,还是相当的了解的。
宁若初的身形,晃动了一下。
“华婶,只要我们想办法,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宁若初慌语。
华夫人摇头:“算了吧,己经是这样了,只要能让华生回来,我就己经很高兴了,至于笑笑,这一切,全然的都是她的命,谁也改变不了……”
“华婶,我们会想出来办法的,这样对笑笑不公平……”宁若初急切而语。
她似乎是看到了华笑的泪眼朦胧,如果华笑知道了华夫人的目的,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当华笑用她那如水的青春,去陪伴天岩帝那将老的生命,这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惨忍呢?
“不公平?这个世界,从来对任何人都没有公平过。宁若初,你外公应当告诉过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一生一世都活在公平之中。你回京而来,就当知道,公平,对你而言,什么也不算……”
华夫人抬步,步履有些沉重的向前走去。
“宁府,己经不在存在了,依你一个人的力量,想把当年的事情翻上一个底朝天,实在是太难了,我劝你,还是放弃了的好。以前的时候,我是恨宁府的,是恨宁国公的,更是恨宁长歌的……只是,华生要回来了,我会将这一切都放下的。”
“只要华生在我身边,我便谁也不恨了,至于笑笑,就算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她吧……”
华夫人说完这话,眼角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她伸手擦拭了一把,急步的向前走去。
她的背影,那般的落寞,宁若初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不光是境遇遭到了变化,才会显的凄凉。有些人,心死之时的凄凉,那才是最为心痛的。
失意,悔恨,全然的涌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如果,自己可以早一点儿行动,将华生回京的事情办妥,也许,华夫人也就不会兵行险招了。
都怪自己。
景观寺的钟声,一声较之一声凄凉。宁若初站在那儿,茫然的看着华夫人和华笑所住的那间小院儿。八壹中文網
两个太监,由天岩帝所住的那间屋子出来,径直的向华夫人所在的院子里面走去。
看到宁若初,其中的一个太监止住了脚步。
“宁小姐,这外面的风气这般的大,您站在这儿做什么?”太监关切的打听了起来。
宁若初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吹吹冷风,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儿。公公这是要办什么急差吗?”
太监的脸上,浮现出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小姐,因为风大,皇上不便出门看秋景。正好咱家献计,传华将军之女华笑,为皇上歌舞一曲……”
听及此时,宁若初的心,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果然,如华夫人所说,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回旋的机会了。
只要华笑踏入了天岩帝的屋中,此生,她就与从前的她,再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笑笑啊,可怜的笑笑。
“宁小姐,咱家还急着办差,您在这儿慢慢的吹风吧。”太监看宁若初不语,便拱手告辞离开。
冷风吹来,一行清泪,从宁若初的眼角悄然而落。她扭头,在大风之中狂跑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她心中所有的痛苦给排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