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以后,华笑在一帮子嬷嬷的帮助下,终于上好了妆,此时,一身喜衣的华笑,看起来格外的动人。
她红唇轻点,金冠端正,眼眸之中,流露出来一股子的心平气和,想来,经过这一晚上,她己然想清楚了一切。
“悦娘娘可是真好看……”上妆的嬷嬷,也不由的夸奖起了华笑。
“那是自然,如果悦娘娘不好看,能把咱们皇上迷成这个样子吗?你都不看看外面的排场,赶上皇上大婚的时候了。”另外的一个嬷嬷,也接起了话。
的确,天岩帝是喜欢华笑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不顾礼数,先是封了华笑为悦妃,然后,再用贵妃的依仗,将华笑抬入宫内。
华笑苦笑了一声,她回脸,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宁若初。而后,她随意的拿起了化妆台上面的几个钗子,分送给了两位嬷嬷。
“以后,本宫若是得了宠,自然少不得你们的好处。二位嬷嬷极会说话儿,本宫喜欢。”华笑平静而语。
二位嬷嬷,见了赏赐,高兴坏了,她们跪倒在地,给华笑磕头谢恩。
宁若初伸手,抚上了华笑的肩膀。她拿起一根上好的玉钗,别在了华笑的金冠旁边。
“笑笑,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无路前路多么艰难,哪怕是跪着,也要走下去。知道吗?”宁若初手上的力道,稍稍的重了一些。
她在告诉华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门外,唢呐之声一阵又一阵的响了起来,有太监扯着尖细的声音在门外轻轻的喊道。
“悦娘娘,吉时到了,请悦娘娘上轿……”
上轿了,该上轿了,嬷嬷拿起一块龙凤喜帕,盖到了华笑的头上。她从一角掀起帕子,环视了自己的闺房,而后,狠心的将帕子给盖了下来。
“笑笑,宁姐姐送你出门……”宁若初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的呜咽。
她搀扶着华笑,向门畔走去。
一条用红色地毯铺就的道路,从小院的门口,一直到轿子前方。苏慕一身朝服,站在门畔。看到华笑出屋,众人跪倒在地。
“请悦妃娘娘上轿……”
华笑在此时止住了脚步,她掀开帕子,看到了拱着腰身,立在她身侧不远处的苏慕,鼻头由不住的一酸,些许的眼泪,差一点儿掉落下来。
“三皇子……”华笑开口,生硬的叫出了三皇子这三个字。
苏慕拱手近前,他先是看了宁若初一眼,再冲着华笑说道:“悦娘娘请吩咐……”
良久,华笑未曾开口,多么大的讽刺,她明明喜爱着的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可是,天不睁眼,她却得嫁给这个男子的父亲。他们之间,明明年纪相仿,却生生的被割成了两代人。
“感谢三皇子天色不明,就替皇上来华府迎亲……”华笑努力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努力的让自己的神色平稳一些。
虽然,隔着帕子,苏慕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
苏慕开口说道锻:“盈娘娘客气了,这一切,都是儿臣应当做的……”
他自称儿臣……
呵呵……
华笑一阵无语,她颤抖着自己的手,从自己的袖口之中,取出来了那一块香囊。
“这个,送给你,感谢你的辛苦忙碌。”华笑迅速的伸手,将香囊塞入到了苏慕的手中。
一众的人,都跪在那儿,并未看到华笑往苏慕的手中塞了些什么,苏慕接过这个香囊,心中不由的一惊。
他刚想拒绝,却被宁若初一个眼神阻止,这种场合之下,只是闭口不提,说的越多,便会越招来是非。
苏慕行走江湖多年,聪明之极,华笑的这份心意,他算是看明白了。
“感谢悦娘娘的赏赐……”他拱手弯腰,迅速的将香囊给收了起来。他说,这是华笑给他的赏赐,如此,便不会再有人有什么疑惑了。
“三皇子,你好好的收着……本宫,谢谢你!”华笑明明话里有话,却不能多说什么,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了,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身边的一个嬷嬷,挑眼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的一惊。
在这瞬间,华笑拉下帕子,将自己的脸孔给盖了住。
“请悦娘娘上轿……”太监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有嬷嬷近前,搀扶着华笑,向院门口候着的轿子走去。
华夫人躲在不远处,看着华笑一步一步的走向轿子,她不由的紧握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夫人,小姐就要上轿了,您不去送送吗?”身边侍候的老婆子,劝起了华夫人。
华夫人缓慢的抬步,向华笑上轿的方向行去。
“笑笑,笑笑……”华夫人未语眼泪先流,她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华笑。
华笑的身形,不由的一呆,冷风,吹起了她盖着脸孔的帕子,一脸眼泪,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站住……”苏慕伸手,挡下了华夫人的脚步。
如果说,华笑以前是华夫人的女儿的话,那么,此时,从皇上下旨封华笑为妃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之间的身份,就完全的变了。
华笑,依然是她的女儿,却也是她的主子。
“天气太冷,母亲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吧。女儿向您保证,以后,以后的以后,女儿一定为华府争光。”华笑隔着帕子,扔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华夫人的身形,不由的一症,华笑,这是在怪她啊。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华夫人低低的哭泣了起来。
“回去吧。本宫要上轿了。”华笑转身,钻入了轿子之中,她狠心,竟是一眼也未看华夫人。
这是她的亲娘,原本,她是应当敬重的,可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再和这个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帝王的母亲去亲近。
她恨,可是,她却不能快意的恨。
必竟,这个女人,她叫她娘。
“笑笑,我的笑笑……”华夫人伸手,想要再拉近自己与华笑的关系,可是,晚了,华笑再也不是以前的华笑了。
每个人,都是会变的,不经历,就不会长大。华笑原本还是一个孩子,只不过是一纸圣纸,竟让她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华夫人,今天是父皇和悦娘娘的大喜之日,华夫人如此啼哭,实在与理不合,华夫人若是舍不得悦娘娘,那就跪下来,给悦娘娘磕上几个祝福的头吧。”苏慕轻语,劝起了华夫人。
瞧,君与臣的区别,己经显现了出来。华夫人虽然是华笑的母亲,却也得遵照大周朝的君臣之例。
华夫人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她扯着嗓音,叫道:“笑笑,娘对不起你啊……”
只可惜,轿子己经抬头,她的这一声道歉的话语,在瞬间便消散在了浅冬的冷风之中,看着此时的华夫人,宁若初能够感受到她的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应当想到这样的结果。
遇速,则不达,这点儿道理,她一点也不明白吗?
唢呐,吹吹打打,一路向宫中的方向行去,冷风吹来,喜气丝毫不减,华笑坐在轿中,脸上没有一点儿的喜气。
轿外,苏慕坐在大马之上,引领着轿子,向宫门的方向行去。
华笑撩开轿帘,看着坐在大马之上的苏慕,她的鼻子不由的一酸,若是,她的夫君,是这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儿,那该有多好啊?
依着晃悠的轿子,华笑的头,轻轻的靠了下去,她从自己的袖中,取出来了另外一个早己经备好的钗子。
伸出胳膊,她轻重有力的划向了自己的手腕之处,有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胳膊,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来。
轿子,抬进了宫门,喜气依旧,轿内的血点,一颗一颗的从轿子的底部流了下来,染红了宫中那汉白玉所铺就的长路。
有随行的嬷嬷,看到地上滴下的血迹,不由的惊讶了起来。
随后,她惊呼而道:“停轿,停轿……悦娘娘出事儿了……”
一听华笑出事儿了,苏慕迅速的下马,向轿子的方向奔去,掀开轿帘,看到华笑正有气无力的依在那儿。
看到苏慕急切的眼神,华笑挤出来了一个牵强的笑意:“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你,可真好啊……”
苏慕来不及多想,他迅速的伸手,将华笑从轿中抱了下来,而后,他扯破自己的衣角,拽下一块布条,将华笑那滴着血的手腕给紧紧的扎了起来。
“来人,快,去传太医,你们几个,去通知父皇……”
苏慕紧张之极,却条理清晰的吩咐着众人。
他抱着华笑,向早己经为华笑备好了的安然殿冲了过去,一时间,迎亲的太监们乱作了一团。
他们见过了太多娘娘入宫,哪一个进宫不是喜气洋洋的,这寻死觅活的,还是头一位啊,接下来,怕是有好戏在看了。
再说宁若初,陪了华笑一夜,她看着华笑上了花轿,这才转身回府,打算稍稍的休息一下,可是,当入府门,却被宫中派来的太监们给拦了下来,犹如上次一样,她来不及细问,便被人拖着塞入到了轿中,匆匆的抬往了皇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