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宫道之上,百官们依次上朝。上朝的钟声,一声一声的传来,悠远绵长,带着气势,带着那独属于王者的威严。
宫门口处,宁若初从马车上面走了下来,今日的她,着了一身华服,清瘦的她,在一身华服的压迫之下,显的那般的渺小。
素云跟在她的身后,手中执着两份圣旨,一份是她与苏景澜婚约的圣旨,一份是昨天天岩帝下旨赐婚的圣旨。
就是这样的两份圣旨,直接的就限定了她的人生。
依例,昨日皇帝下了圣旨,今日,杨宣便要入宫向皇上谢恩,只是,杨宣有病在身,杨府又无男丁,所以,宁若初只得自己亲自上阵。
宁若初一步一步,坚强无比的走上了那些雕刻精美的宫阶,她每走一步,都是那般的沉重,就好像是踩在黄泉路上一样。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她是喜还是悲。
此时的她,决绝的如同当年的宁长歌一样,当年,也是这样的宫阶,也是这样的道路,宁长歌一步一步的跨了上去,拒绝了与天岩帝的婚约。
现如今,她也是如此,一步一步的向前,拒绝与苏景澜的婚约。
宁长歌为了改变自己的命令,拿着性命却反抗命运的安排,而她宁若初,也是这般,她也要反抗一回。
不问前路如何,但求落幕无悔。
宁若初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踏进了正殿的大门,百官们各居其位,眼看着宁若初入内。
此时的她,高傲,阴冷,甚至还有几分的刚烈。
“传宁国公之孙女宁若初入殿……”太监的声音,高声的唱念了起来。
天岩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宁若初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踏入到了殿内之中。天岩帝的那一张老脸,竟然在瞬间迷茫了开来。
他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是看到了宁长歌,对,就是当年的宁长歌……
“依例,请宁若初叩谢圣恩……”太监再唱念了起来。
宁若初听完了这声唱念,她迟迟的没有跪下自己的脚步,手心中的汗迹,越发的清晰。那一双眼睛,茫然无光。
站在一侧的苏慕,看到这样的宁若初,不由的是一阵的担心,他的眼睛,从宁若初入得殿中以后,便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了开来。
“宁小姐……叩谢圣恩了……”高台之上的太监,再一次的提醒起了宁若初。
殿内,静,静极了。
哪怕是落地上一根针,此时,怕是也能听的清清楚楚吧。
宁若初就那样的站着,不言不语,一直站了好久,殿内的群臣,不由的低语议论了起来。
“宁小姐……”太监再一次的提醒着她。
宁若初的膝盖,微微的屈了下去。天岩帝看到宁若初跪下了自己的身体,老脸之上,现出来了一抹的和蔼的笑意。
“臣女……宁若初,叩谢圣恩……”宁若初伏低身体,向坐在高台上的天岩帝,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苏慕的眼睛,紧紧的跟随着宁若初,他从来都不像是现在这样,这样的担心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为什么自己竟有一种保护不了她的感觉呢。
“起来吧……”天岩帝甚是满意宁若初的得体表现。他伸手,示意宁若初起身。
宁若初跪在那儿,未起。
她今日反常,让众朝臣的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好的感觉。
苏慕身后的苏景骆,也仿佛是觉察出来了什么一样,他的神色,一如苏慕一样的紧张,看着眼前的宁若初,他似是预料到了什么一样。
莫非……
“皇上,臣女有事相求……”终于,宁若初开口说话了。
相求?
“皇上……臣女与六皇子苏景澜,虽然自小便有婚约在身,依例,是当成婚,但是,六皇子为人风流,身畔女子犹如流云。他与臣女命相不合,屡屡对峙,实在是难以结为夫妻,还请皇上看在臣女出身可怜,废了臣女与六皇子的婚事,再为六皇子择娶良妇,好不误了六皇子的终身才是……”
宁若初的话语一出,朝堂之上顿时是一片的慌乱。众臣左右的议论,一时间,杂间遍地。
宁若初的这一席话,说的好听了,是她与苏景澜脾气不合,实在是难以结为夫妻,说的不好听了,她在摆明了一个事实,他苏景澜,一个风流成性的浪荡皇子,怎么能配得上宁若初?
这,可是生生的在抽打天岩帝的脸啊。
果然,天岩帝的脸色,在这一刻全然的大变了。
他所担心的这一幕,终于是出现了。多年前,宁长歌当着众臣的面,拒绝了与自己的婚事,使得自己颜面丢尽。
现如今,宁长歌的女儿宁若初,也如同她是一样的,当着这百官的脸孔,拒绝了与自己儿子的婚事。
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天岩帝气的不轻,这会儿的他,脸上的肉都在不可抑制的抖动了起来。
宁若低头,伏在地上,没有人看得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她就那样的跪着,己然做好了必死之心。
天岩帝愤怒的起身……他盯着宁若初看,他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眼神,将眼前的宁若初给杀死。
苏景骆的脸上,露出来了一抹赞许的笑意。果然,这个女人,她的确是与别的女人所不一样的。
这样的女子,刚烈的让人尊敬。
“宁若初……”天岩帝直呼着宁若初的名字,他几乎失态。
“皇上,臣女有错,但是,臣女的确是配不上六皇子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宁若初再高声的呼喊了起来。
天岩帝终于发怒,他颤抖着伸出来了自己的手指,指着宁若初大骂了起来。
“宁若初,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朕不敢砍了你的脑袋吗?”天岩帝怒气冲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若初竟然说苏景澜风流成性。
这岂止是打他的脸?那打的是帝王之家的脸面啊。
“皇上是百姓的皇上,自然是可以砍了臣女的脑袋的。若是皇上想要砍,臣女必然是会洗净了自己的脖子,献给皇上。”宁若初人的一席话,让天岩帝的怒气稍稍的退下了一些。
“但是,想要让臣女嫁给六皇子,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臣女就算是失了自己的脑袋,也愿意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儿。臣女与六皇子无缘,还请皇上恩旨,退了与六皇子的婚事,还了臣女的自由之身……”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宁若初底气十足,当朝向天岩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要退婚。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苏景澜的。
这份绝决,和当年的宁长歌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一样的羞辱,一样的逼迫啊。
所有人的眼光,全然的都注意到了宁若初的身上。
有一朝臣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皇上,六皇子人品贵重,乃是人中龙凤,此女不识好歹,竟然要退了与六皇子的婚事,依臣之见,不杀她,不足以平民愤,杀了她,才能让皇家威严存在。”
“皇上,此女虽然胆大包天,当朝欲退与六皇子的婚事,可是在臣看来,此女胸怀坦荡,宁可冒着生命的危险前来退婚,也不愿意委曲求全,草草一生,此刚烈的性格,着实是让人佩服,还请皇上从轻发落……”另外的一个大臣,也接起了话语。
“皇上……”
“皇上……”
一时间,朝臣们跪了一地,无非是两派,一派是主杀派,一派是主退派。天岩帝看着朝堂之下跪着的一众朝臣,一时间可算是犯了难了。
退皇家婚事,实属是侮没皇家,依例,是该当斩首的。
只是,这宁若初,到底是宁国公在这个世上所存在的最后一道血脉了啊。
“父皇,宁若初虽然一介女流之辈,但是,这种英气,与当年的长歌姑姑颇为相似,父皇当年可以赦了长歌姑姑的不敬之罪,今日,自然也是可以赦了宁若初的不敬之罪,请父皇开恩……以彰显父皇仁慈治国之本……”苏景骆跪倒在了地上,提起了当年之事。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天岩帝,这可是宁长歌的女儿啊。
当年,天岩帝对宁长歌的迷恋,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空悬多年的帝后之位,便是天岩帝对宁长歌旧情难忘的最有力的证据啊。
宁若初抬脸,看向了与自己平平跪齐的苏景骆,突然间,她对于眼前的这个苏景骆,那便得另眼相看了。
“父皇,请开恩!”苏慕也跪倒在了地上。
朝中的二位皇子都主张赦免了宁若初,那几个势单力薄的朝臣们,自然也不能过于强行逼迫了。
望着屋内哗啦啦跪了一地的朝臣,天岩帝的怒气,渐然的萌动。
他看着屋内的众人,一双老眼,颇为浑浊。
“来人,把宁若初给朕押起来,送入天牢。朕倒是想要看看,她能有几分的傲骨……”天岩帝指着宁若初,开口吩咐起了身边的人。
有士兵进来,他们拿着长枪,狠狠的压到了宁若初的身上,宁若初跪着的身体一个趔趄,实在是难以扛起那些长枪的重量,她的身形一歪,倒在了地上。
苏慕抬眼看去,心中涌起了阵阵的疼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