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周后宫,一阵的宁静之意,微弱的灯光,将原本神秘而清幽的宫道,更是衬托出来了几分的安静。
天岩帝在高公公的搀扶之下,来到了一处院子里。
这院子,是负责值守宫卫的苏慕所住的院子,因为他到底是成年了的王爷,不能住在后宫之中,所以,依朝廷之律,只能是让他住在这个院子里,如此,外人不会说什么闲言碎语,而他,在履行守卫宫安的职责之时,也不至于会太过于疲累。
门口守卫着的士兵,看到天岩帝与高公公过来,慌张的行礼。
天岩帝伸手,示意这士兵不必多礼,他蹒跚而行,入得了院内,士兵抬眼看去,却见天岩帝每走一步,都仿佛是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一样。
看着这样的天岩帝,士兵的心中,隐隐的泛起了一股子的心酸之意,天岩帝所统治的这个时期,怕是过不了多久,将会成为一个过去式吧。
隔着窗子,天岩帝向屋内看去,却见屋内的软榻上,躺着苏慕的身体,他的肩头之中,血迹斑斓。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的厉害。
一个精壮的汉子,在这个时候,竟是显的虚弱无比。
天岩帝的心头,不由的涌起了一阵的心酸之感,到底是儿女连心啊,他老了,是越来越渴求这份儿女所带给他的天伦之乐了。
太医拿着纱布近前,替苏慕将他肩头之上的伤口裹好,在包扎伤口的时候,苏慕的眉头,不由的拧成了一团,他果露着自己的上半身,天岩帝透过窗子看去,却见他的身上,竟是密布各种各样的伤痕。
天岩帝的心中,不由的一惊,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这个日日用心护卫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一身是伤。
“三爷,您此次的伤情不比以前,这次,伤的比较重,这些天,你最好是卧床休息,让伤口好好的恢复一下,不然的话,牵扯到了伤口,怕是会影响恢复,而且,以后,你的这肩胛骨,怕是会有废了的危险。”太医一边儿包扎着伤口,一边对苏慕说了起来。
苏慕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怎么可以休息,现如今,大燕国是这样的局势,我得保护父皇的安全啊……”
苏慕的这话,透过了窗子,传到了天岩帝的耳中,天岩帝的心中,涌起了一阵的喜意。
他回脸,看向了高公公,那种欢快,高公公轻易的就可以体会得到了。
“三爷,反正……”太医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是没法儿开口,必竟,还有什么事情,是比保护皇上更为重要的呢?
天岩帝听到了这儿,折身而行,他压抑了这么多天的纠葛,终于是在这一时间明朗了起来。
高公公急行,又搀扶住了天岩帝的胳膊。
主仆二人,在长长的宫道之上慢慢的行走,月亮高高的生起,那皎洁的月光,将天岩帝蹒跚的身影,拉了好长好长。
稍时,天岩帝开口而道:“景致这孩子,实在是太苦了啊。”
他说苏慕苦,的确,他从出生,就是苦的,自打他记事起来,各种追杀,各种艰难,他心中的苦,又是谁能体会得到的呢?
高公公轻叹了一声,开口而道:“是啊,因为梅娘娘的原因,他一向在宫中不受待见,奴才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三爷的身上,竟会有那么多的伤,那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似是自言自语,却晨无形中给天岩帝提了一个醒。
堂堂的一个皇子,纵然是远走天边,那他还是皇子,他的身边,少不了人去保护的,他能受这么多的伤,足可以看得出来,那些保护他的人,并没有将那些想要杀他的人给阻挡得住。
就如今日,若非是他所安排的人出现的及时,想来,苏慕定然是不会全身而退的。几个皇子之中,他最弱,他连一点儿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如果有一天,他两眼一闭,驾鹤西去,苏慕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呢?
想到了这儿,天岩帝的心,不由的凌乱了起来。
“皇上,三爷与别人不一样,三爷空有一腔报复,到底是无法实现啊。他人心善良,又那般的孝顺,若非是因为那件事情,想来,他会成为所有皇子之中最为优秀的啊。”
高公公轻语了起来。
天岩帝的神色,越加的凝重了起来。
“最近几天,景骆在做什么?”天岩帝转而,变换了话题,他将这个问题,扯到了苏景骆的身上。
高公公深思了一下,良久以后,开口回道:“回皇上,从打发来的探子那儿得到了消息,说,四爷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三天前,却拜访了刘将军,昨日,去了老六王爷府,昨天,又给静仪公主送了重礼,却被静仪公主拒绝了。今日,又出了城门,说是要去给您寻一味可以延年益寿的良药……”
高公公犹如是背书一样,将苏景骆这几天所干的事情,全部的说给了天岩帝去听,天岩帝的神色,又稍稍的黯淡了起来。
苏景骆的眼色,那可真谓是一个活络啊。
在朝中,他也算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了,对于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他是最为警惕的,因为他的警惕,所以,天岩帝对于他,也是格外的关照,不然的话,也不会派人,时刻的关注着他的行动。
他们都以为,他们是精明的,殊不知,放眼大周朝上下,最为狡猾的老狐狸,不是别人,而是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岩帝啊。
“四爷的孝心,无人可及。”临了,高公公又补了这么一句。
的确,孝心这东西,如果做的不动声色,那叫孝心,可是,如果做的如此的高调,那便不叫孝心了,那叫讨好。
天岩帝是一代帝王,他的身边,缺的不是讨好的人,而是真真实实对他孝顺的子女,他是帝王,但他首先是一个人,他能感受得到。
听了高公公的话,天岩帝未再说话,只是,他的神色更加的凝重了。
不远处,隐隐的有歌声传来,那歌声,似是熟悉,却不若往日的美感,就仿佛,在歌声之中,夹杂了无尽的吼声一样。
天岩帝皱起了自己的眉头。这声音,他听的真切,这不是凌妃的声音吗?
“凌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半夜三更不睡觉,唱个什么劲儿啊?”天岩帝提及了凌妃。
高公公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天岩帝看他不说话,回脸加强了自己的语气,追问而道:“问你呢,凌妃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儿了?”
高公公这才惶恐的跪倒在地上,说道:“皇上,凌妃娘娘被关入到了宫中的牢中,心中不服,夜夜啼唱,奴才己经去劝过她了,并且将您的意思转告给了她,可是,她怜子心切……”
“什么,凌妃被关到了牢中?朕怎么不知道此事?”天岩帝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脸上,也明显的出现了几分的生气。
自打苏景澜逼宫之事发生了以后,天岩帝压制众臣,对这事暂不处理,凌妃是苏景澜的母妃,先前又被天岩帝给禁了足,对于凌妃,天岩帝也是持宽容的态度的,现如今,偶得知凌妃被关到了牢中,他怎么可能不震惊?
到底是陪了他半辈子的女人,纵然是她教子无方,天岩帝对她还是有一点儿的情义的啊,他的女人,他不处罚,谁人敢越权处之啊?
高公公听了这话,慌张的回道:“是四爷,是四爷差了人,去凌妃的宫中,将凌妃拿了起来,说六爷犯了罪,定然是凌妃怂恿所致,凌妃作为六爷的母妃,要承担连带责任。”
此语一出,天岩帝可算是气坏了,他嘴边的小胡子,随着他脸上的怒气,一挑一挑的。
看着天岩帝这样的表情,高公公跪倒在地,不也再多说一句话。
天岩帝折身,急行几步,高公公起身,迅速跟上,稍时,天岩帝一个猛然间的回头,他怒吼而道:“朕还没死呢?这天下,还是朕的呢……”
这一句话,表明了他所有的想法儿。
高公公低脸,天岩帝看不清楚他的任何表情。只是,睿智如高公公这样的人,他心中己经笃定的知道,有些人,怕是要与那个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了啊。
“皇上,息怒……”高公公开口,劝起了天岩帝。
天岩帝转脸,愤怒的前行,高公公紧跟其后,小心的侍候着。
“传朕的旨意,将凌妃,送回到她的宫中,苏景澜之事,与她无关,一码归一码,朕的妃子,只有朕有权利处之……”天岩帝的态度,己经是如此的明显了。
高公公应声,开口而道:“是。”
天岩帝思索了一下以后,又回头,发话而道:“传苏景骆入宫,他未得朕之旨意,对凌妃不敬,罚他跪地三日,向凌妃磕头谢罪。”
高公公听了天岩帝的这话,不由的一个愣神。
“皇上,这不好吧?必竟?”高公公有所担忧,必竟,凌妃早己经被天岩帝禁足了多日啊。
天岩帝不悦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莫说是凌妃侍奉了朕一辈子,就算是凌妃站在朕的床头站了一晚上,这凌妃,也是他苏景骆的长辈。他苏景骆,对长辈不敬,朕如此罚他,己经算是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