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之极的杨宣,看着威严的宁国公的时候,他原本就不怎么利索的嘴,却怎么着也吐不出来一个字了。
“您……您……”他依旧在您着,整个身体,不由的瑟缩了起来,看得出来,对于宁国公,他是有着几分的惧意的。
必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不及宁国公,宁国公不但是他的岳父,更是朝中的重臣,当年,若是没有宁国公的成全,想来,谁人会知道杨宣又是哪一个呢?
正是因为有着宁国公的存在,杨宣将他做上门女婿的事情,当成是了毕生的耻辱,所以,他最不想要提到的事情,就是当年的他娶了宁长歌的事情。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努力的在仕途之上游走,用尽自己可以用的力量,想要成为朝廷的重臣,可是,他还是不及宁国公的。
现如今,他被禁在这儿,似是一只困兽一样,想斗,却再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要来这儿,是不是?”宁国公威严的开口,问起了杨宣。
杨宣点头。他早己经不能说话了,现如今,宁国公立于他的面前,他只能是听着,却无力量去反抗了。
“其实,老夫老早就应该见见你了。”宁国公径直的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杨宣的面前。
是啊,宁国公是早该见见他了,这么多年的恩怨,总归是要有个了结的时候啊。宁国公看着此时狼狈的杨宣,不由的想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杨宣。
彼时,杨宣入得宁国公府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当时,宁国公观他有些才学,便有意的提拔于他,不料想,他的目的,绝非如此,他一步一步的接近宁长歌,最终,成为了宁国府的上门女婿。
他得到了地位,但是他同时也感受到了羞耻,所以,他拼近一切,想要将他得到手的东西,变成理所当然,变的名正言顺。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的游走在仕途的道路上,也不过是想要向世人证明,他杨宣,也是有才学的,也是有本事的,他也是可以成为大周朝的重臣的。
命里没有,终须无啊,他一步一步的争来抢去的,临了,也不过是落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他可悲吗?
当然,他的可悲,全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
“明日,初儿便要嫁给三皇子苏景致为皇子妃了。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内务府办的差事儿,明媒正娶,三媒六聘,哪一样儿都是依理之行……”宁国公轻轻的开口,将宁国府的大事,说给了杨宣听。
杨宣的表情平静,不喜也不悲。
对于宁若初,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去接触。说她是自己的女儿,她却不姓杨。说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偏她的身上,却流着自己的血。
“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可是,你到底是初儿的父亲,不管你与长歌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也改变不了初儿是你女儿的事实。”宁国公的表情,极为的沉重。
自打宁长歌离世了以后,宁国公对于杨宣,可谓是相当的憎恨,若非是他,他的心头肉,他的宝贝女儿宁长歌,也不会用那样毅然而决然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人生。
“你们杨家,怕是要满庭生辉了啊……”稍时,宁国公是一声的感叹。
一听这话,杨宣禁不住的一喜。
“我……国丈?”很快的,他便想到了这样的一个称呼上,他脸上的表情,一阵的殷切之意,那种对于地位的赤果果的羡慕的感觉,全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杨宣到底是杨宣啊。
他这一辈子,皆为仕途而忙,至如今,他己然成为了这个样子,不成想,他这一脑门心思的,依旧是这个虚无到飘渺的地位啊。
岂止是可怜?
“呵呵……”看着这样一脸欣喜之意的杨宣,宁国公是极尽的鄙视啊。
“我……国丈?我……”杨宣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向了自己的脸孔,就好像,此时的他,己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丈了一样。
“杨宣,皇上很惦记你。”等他足够欣喜了以后,宁国公冷不丁的,扔出来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说,皇上很惦记杨宣。事实上,放眼大周朝,二口官员多到数不胜数,一个杨宣,算得了什么?自打他病了以后,仿佛天岩帝一次也没有问过他的情况。
“什么?”杨宣反口而问。
“杨家将蓬筚生辉,只是,你杨宣没有这样的福份。”宁国公起身开口,真正的看向了这个曾经是他女婿的男人。
“皇上的身体,己经很差了,想来,也不过是三五日的光景了,昨日,皇上召老夫入宫,亲口交待老夫,要老夫了结了你……”宁国公瞪着自己的眼睛,直视着杨宣。
“不……不……”杨宣拼命的摇着自己的头,清瘦的身体,瑟缩的是更加的厉害了。
他害怕,哪怕此时的他,可谓是生不如死,可是,他也不想死,他也想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拼命的摇头,此时,他的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个脑袋,可以供他自由的活动了。
他看着宁国公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惊恐之意,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他这一生,是永远也无法取代了宁国公的,因为,他永远也不如宁国公那样,能在天岩帝那儿,取得绝对的信任。
宁国公看着此时的杨宣,心中是一阵的感叹啊,如果,他这一生,可以踏实的,实在的,与宁长歌相行相伴一生,也许,他的日子,并不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啊。
人呐,就是怕有诱惑,当处于高位之时,各种各样的诱惑,随之而来,没有几个人的定力,可以完全的左右自己的人生。
宁国公看着杨宣,心中略有几分的不忍啊,好歹,他是自己女儿的丈夫,好歹,他是宁若初的父亲。好歹,他叫了自己多年的岳父大人啊。
此时,天岩帝一句圣命,要让自己果结了他,何其的惨忍啊,不过,杨宣早该死,在宁长歌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该死了,若非是他心怀中轨,想得到自己不应当得到的东西,栽赃宁国公通敌,想来,宁国公也不至于如此的恨他吧。
“皇上给你了三个选择,有药,有匕首,还有七尺的白绫。皇上的意思是,看你选哪个。”宁国公冲着窗子外面拍了拍手,有一个公公模样的人,出现在了屋内。
他的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之中,放了这三样物品。这三件物品,是属于帝王之家的独特死法啊。但凡是帝王想要让谁死,无非是这三种选择罢了。
这三种选择,给人足够的体面啊。
看着托盘上面的这三样东西,杨宣拼命的摇头,他的嘴巴里面,呀呀呜呜的,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之中,宁国公完全的可以看得出来,杨宣,他是真的不想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又有哪一个活得好好的人,愿意去选择死亡呢?
“明日,皇宫中的轿子,便会前来宁国公府,娶走我的外孙女儿宁若初,依我来看,还是这鹤顶红,最合适于你,我不想让我的外孙女儿的婚礼之上,出现血腥的一幕,所以,请你识趣一点儿,待花轿出门了以后,将这药给喝下去……”宁国公踟蹰良久,最终,他还是伸手,将那一瓶鹤顶红,送到了杨宣的面前。
看着这个精致的瓷瓶,杨宣使力的伸出来了自己的手,他猛然间的一推,将这个瓷瓶推倒在地上,瓶子碎裂,顿时,一阵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不……”杨宣呀呀呜呜。
宁国公轻笑了一下,稍时,他身后的那个公公,又从怀中取出来了另外的一瓶,放到了杨宣的面前。
“杨大人,这是皇上的意思,您就算是摔了一百瓶,这药,您终归还是要喝下去的。所以,别挣扎了。”公公的话,没有掺假,这的确是天岩帝的意思。
杨宣听到了这话,一时之间,双眼之中迸发出来了无尽的绝望之意,他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他的女儿,将要嫁入皇室,以后,定然是身处高位,荣华一身,不成想,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要在女儿华贵之前,喝下这要命的毒药,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不甘心,他真的是不甘心啊。
他用他那只瘦弱的手,使力的捶打着床沿,似是要问出来一个为什么一样,他呜呜而哭,眼泪从他的老眼之中暗流了下来。
“为什么?”他咬牙,使力的说出来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是他病了以后,说的最清楚的三个字。
他所问之事,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在自己将死之前,得到一个确切的,明白的答案。
宁国公看着这样的杨宣,到底是瓮婿一场,稍时,他开口,对杨宣说道:“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的确,他的确是知道的太多了。
“皇上,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
杨宣闭眼,一时间无言无语,这才是最终的答案啊。